夏老太太也不难堪她,自言自语道:“我晓得外头是如何说云萝的,娇气、率性、不肯亏损、不受委曲。可那又如何?我杜家的幺女,便是宠坏了,又干他们何事?总归老头子老太婆情愿宠着。”
“母亲真是体贴则乱,”杜云茹把药碗放在桌上,抬手点了点杜云萝的眉心,嗔道,“云萝不惹别人,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杜云萝吸了吸鼻子,跟着水月进屋。
“你说,”夏老太太表示许嬷嬷在绣墩上坐下,“今儿个老头子是如何回事,连着与我呛声,一回两回的,甩这脸给谁看?”
看着慈爱的母亲,杜云萝悔意更深,她悄悄深呼吸,就怕真的哭出来。
本来是魇着了,杜云茹松了一口气,又回身归去。
甄氏的病好了很多了,只是躺得久了,精力不济,她眼尖,握住了杜云萝的手:“如何哭鼻子了?谁惹你不欢畅了?”
他们一家疼着宠着的女人,夏老太太如何忍心让她受那等委曲。
甄氏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杜云萝哭得她心伤,杜云茹又逗得她想笑,只好佯装活力瞪了杜云茹一眼:“有你这么哄mm的?”
水月挑了帘子出来,见杜云萝站在那儿,赶快笑着迎了上来:“五女人,快些出去,太太和大女人正念叨呢。”
许嬷嬷从善如流地坐下,拿起美人捶,悄悄替夏老太太敲打:“定是为了五女人的婚事,老太爷心中沉闷了。”
这般护着,把杜云萝养娇纵了,也就不奇特了。
杜云萝抬起恍惚的泪眸看着姐姐,末端,点了点头。
锦灵垂首道:“女人说,昨夜里魇着了,夙起梳洗时就落了泪。”
这门婚事,真论起来,是杜家攀附了。
夏老太太被堵了一句,沉闷地哼了一声:“你不使心眼,你刚就打草率眼。”
特别是在杜家走下坡路的现在,若真能成了,倒是一个强有力的姻亲。
杜公甫的眼睛跟着那只灵动的画眉鸟转,手中的小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笼子,一副怡然得意模样。
她有多少年没有见过母亲、大姐了?
她有多少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杜公甫沉默很久,却不置可否。
“说你几句,还真哭上了,”杜云茹慌了,从速取出帕子来,哄道,“再哭啊,母亲都要打我了。”
当年有多恨,厥后就有多悔。
一踏进清晖园的院门,杜云萝脚步一顿,竟是沉沉,抬不起来了。
她赶快抬手抹了抹,入了阁房到了床前。
杜公甫这才不耐地放动手中小棍,吹着胡子道:“我说你啊,多大年龄的人了,还跟孙女儿使心眼。”
杜公甫沉下了脸,号召丫环过来,搀扶着他去了书房,再不与夏老太太多言。
许嬷嬷见此,冲几个丫环抬了抬下颚,几人便鱼贯出去了。
世子爷迟早是要出征的,将来如有个万一,杜云萝如何办?
“夜里魇着了?”杜云茹柔声问。
昨日里石侍郎夫人说得很隐晦,夏老太太起先还当是自家了解错了,厚着脸细心问了以后,这才肯定了对方来意。
杜云萝咽呜,她有多少年没有这么痛痛快快地哭过了?
可外头的名声实在算不上好听,这类情势下,为何定远侯府恰好就……
许嬷嬷垂眸,笑容难堪,有些话,她一个做下人的,实在不好出口。
屋里只剩下了主仆两人。
背面的话,夏老太太没有说透,许嬷嬷内心明白。
刚迈出来,就听得甄氏的声音从阁房里传来:“云萝,好囡囡,快出去让母亲瞧瞧。”
夏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看着丈夫一瘸一拐地出去,内心的火气无处宣泄,端起茶盏一口饮了,这才感觉舒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