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并不睬睬陈流,对庾希、陆纳说道:“我陈氏族长就在署衙外,请传他一见。”
庾希刚愎自用,本着先入为主的成见,劈面貌俊美、风致萧洒,言谈又不卑不亢的陈操之极是讨厌,庾希底子不屑于要让陈流与陈操之对证,那不成了讼案了吗,措置讼案是下品浊吏才调的事,陈操之去了廨亭,自有词讼吏会去审判,他扬州内史乃是清贵要职,岂屑为此!
这一阐述中规中矩,但庾希明显不会仅仅是答辩的,他要辩难,手中麈尾一摆,问道:“老子曰‘不见可欲,使心稳定’与此意相通否?试论之。”
一边的褚俭如坐针毡,上官在此,他又不敢喝命陈咸开口,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陈操之与四伯父陈咸,另有冯兰梦都在堂上等待,过了小个半时候,才见陆纳出来,点头苦笑道:“陈族长、操之,你们且退吧,庾中正行散不当致病,要请名医来诊治,还要马上遣人告诉庾府家人,只盼庾中正莫要——”
陈操之道:“这就回桃林小筑吧,春秋兄,一起去吗,本日小酌两杯?”
陈操之借磨墨以停歇内心的激愤,面上神采不动,两刻时畴昔了,犹未动笔,坐在他身前的丁春秋和身后的刘尚值都为他担忧。
庾希道:“试论‘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这是《周易》“艮卦”的卦辞,庾希对此卦研讨最深。
这事否定不了的,褚俭答复道:“是,永和年间曾任钱唐县尉。”
陆纳起家作揖道:“庾中正息怒——按历次考核常例,本日只是考核这些待品士子的经术,至于德行,一贯都是明日再议的,陈操之德行如何暂置非论,为免在场诸士子民气惶惑,且让陈操之先插手经术考核,如何?”
陆纳见过这架式,赶快起家道:“不妙,庾中正服五石披发散不畅,火发焚心,快来人,从速拖着庾中正到后边水井,用凉水浇之。”
陆纳和徐藻都是微微点头,陈操之此论,言简意赅,把“天不与人同忧”之意阐述得清楚了然,非苦学沉思、深切浅出者,不能道此。
丞郎褚俭一拍身前几案,喝道:“寂静!”
庾希自恃家世崇高,见这个豪门学子竟敢当众诘责他,怒甚,长身而起,大声道:“钱唐陈操之,本官命你马上去堂外廨亭听候措置,莫非还要不顾斯文,让人叉你出去不成?”
陈操之就晓得没这么好过关,接下来应当是会商他的操行是如何差劲了,想必陈流要上场,很好,就怕一向拖着,那样反而会流言四起。
冉盛俄然道:“小郎君,陆家小娘子在看着你呢。”
按常例,庾希答辩不能超出《诗》、《论》、《礼》、《传》这四经,而“天不与人同忧”倒是出于《周易.系辞传》,庾希本不该从《周易》里抽题答辩,但作为主持本次定品的大中正,庾希是说一不二的权威,他要问甚么谁能有贰言!
陈咸立即将逐陈流出宗族的委曲一一说了,这时也不避讳褚俭了,就撕破脸吧,把陈操之与褚文谦的怨隙也说了出来,陈流就是投到褚氏门下要诬告陈操之——
丁春秋、褚文彬别离答复了庾希的答辩以后,轮到了陈操之,陈操之从书案前一站起来,合座俱静,诸士子的确是屏气凝神看着陈操之徐行走上前,朝堂上众官一躬身,淡但是立,静候庾希出题。
经术考核分两项,一是笔试,二是辩难,笔试主如果为了看诸士子的书法,书法差的,文章都没人情愿看,本次笔试庾希出的题是——“君子于役”,要求诸士子试论《诗经.王风.君子于役篇》,不拘是非,要以言之有物,限三刻时交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