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浅笑道:“免不了会奇特的,只怕今后相见时润儿不肯称呼你为叔父。”
陈操之去迎郗超出去,郗超笑吟吟道:“此处是安石公故居,子重住得适意否?”不待陈操之答复,又道:“子重,后日你与我一道赴建康,你奉桓郡公命再次征召祝英台入西府,亦可趁便见一见陆氏女郎,此是美差。”
陈操之融会了千后的灵魂,忠君思惟淡薄,既然司马氏能够篡魏,桓温篡晋亦无不成,他帮手桓温并知名誉上的顾虑,但现在的题目是,桓温值得帮手吗?桓温当然是雄杰,但年过五十,寿命也不长了,桓温的几个儿子都是庸碌无能之辈,不然的话桓温也不会遗命其弟桓冲掌权,至于桓玄,现在还没出世,也不知能不能出世,先且非论,他陈操之若帮手桓温为帝,或可博得一时繁华,但桓温一死,江左必将大乱,他陈操之作为桓温的摆布臂就首当其冲了,祸不成测——
左朗来报,郗参军拜访。
冉盛在书案边侍坐,看到陈操之给润儿写信,说了一句:“润儿小娘子会奇特得合不拢嘴吧?”
桓温第一次北伐时数败秦军,屯军灞上,关中父老箪食壶浆来迎,北海王猛披着粗布衣来见桓温,扪虱而谈当世之务,旁若无人,桓温赞叹王猛之才,问:“吾奉天子之命,将锐兵十万为百姓除残贼,而三秦豪杰未有至者,何也?”王猛对曰:“公不远数千里,深切敌境,今长安天涯而不渡灞水,百姓未知公心,以是不至。”王猛话中的含义是说桓温北伐非是规复中原,而是意在威服江东,这说中了桓温的芥蒂,桓温嘿然无以应,缓缓曰:“江东无卿比也。”任命王猛为军谋祭酒,旋又迁高官督护,可谓恩遇,但王猛辞而不就,不肯随桓温回江东。
来德留在了姑孰,荆奴拜别后的次日,陈操之便带着来德去见桓温,桓温即任命来德为考工兵曹的佐吏,命来德卖力制作几次推拉式风箱,来德在陈家坞已经制作了十多个这类风箱,可谓驾轻就熟,当然,军府的兵器锻冶所需的风箱要大很多,只要把尺寸放大数倍便可。
陈操之顿觉毒手,原觉得李静姝已忘了拜师学箫之事,没想到她久不见动静是为了等帝后出殡,国丧期间自不好吹管弄弦,李静姝还真沉得住气啊。
冉盛暴露可贵的笑容,说道:“还是象之前一样叫小盛为好,不然的话,想到润儿小娘子要叫我叔父,我都不敢回陈家坞了。”
当此之世,纷争诡谲,前程茫茫,陈操之也只要披荆斩棘前行,每一个岔道口都要衡量弃取,而目下,跟随桓温则是最好的挑选,不然他就会象王猛怕来到江东一样会一事无成,陆氏女郎也会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让陈操之略感奇特的是,王猛不肯跟随桓温却情愿殚精竭虑帮手氐羌人苻坚,臣事外族和帮手桓温篡晋都是一样玷辱清名的,那应当是个遁辞吧,江东世家大族占有,王猛一介北地寒士,很难有作为,这才是王猛不肯南下的首要启事。
天子司马丕和静皇后同日驾崩,择吉将于六月初五甲子日出葬,魏晋多有“礼教岂为我辈而设”之狂听任诞,但在帝后出殡前不管士庶军民皆不得婚姻嫁娶、歌舞饮宴,这是最起码的,但是姑孰城却好似国中之国,统统如旧,姑孰溪南岸的酒寮娼肆并未关门大吉,还是有寻欢作乐之人,只是少了军府的官吏将校罢了,贩子小民底子不晓得天子司马丕驾崩之事,提及来还觉得是穆帝司马聃呢,司马聃就是客岁蒲月驾崩的,天子改换频繁,姑孰百姓都记不住,只晓得桓大司马坐镇姑孰已经四年,桓大司马政令宽简,百姓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