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即将落下隔岸的西边山颠,金黄色的光芒从柳梢斜照过来,谢道韫就踩着整齐的树影往东安步,耳朵则聆听姑孰溪的声响。
谢道韫渐渐走归去,又听得《红豆曲》悠悠吹起,箫声穿林渡水而来,暮色中说不出的清幽诱人,嗯,这才是子重的柯亭笛妙音啊。
议定后,桓温将奏疏交与王坦之,王坦之明日解缆去建康,并官省职与大阅户人将于本月庚戌日一并推行,称“庚戌制”。
谢道韫走了过来,见二婢面面相觑一声不吭,正要开口相询,柳絮眨眨眼,朝隔墙一指,谢道韫便听到了静夜中小婵的祷告——
陈操之浅笑道:“如此甚好,我等借大土断之机,向各州郡分发《疬气论》,要求各处所官吏洁净水源、百姓不食不洁之物,对病死之牲口要焚化或埋葬,城镇排污水道要整治,确保通畅——另有,要多建沟渠,为防旱做筹办,唉,要做的事太多了,心不足而力不敷啊。”
回城路上,谢道韫对陈操之提及对岸吹箫人之事,陈操之想了想,说道:“我常在这河边吹这支曲子,想必是对岸有人听得熟了,就学会了。”
上弦月升起得早,戌时末就已移近天心,清辉垂垂洒落,几案漆盘上的生果沐浴着月光鲜得格外的鲜嫩——
用罢晚餐,小婵自去沐浴,换上干净衣裙,出来时站在木楼前天井中抬头望,那一弯钩月已经呈现在天涯,便与厨娘和洗衣妇一道,将早已备好的李子、葡萄,红枣、榛子、花生,瓜子,另有茶、酒、甜饼盛在漆盘里,摆放在两张几案上,抬到后院两株小槐树之间,土墙那边便是祝郎君的寓所小院。
谢道韫说了一个字:“去。”
七十6、叩心(上)
下车之前,侍婢因风悄声问谢道韫:“娘子,你真的要下水?”
谢玄听阿姊谢道韫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但看陈操之,又似心领神会的模样,不由得悄悄点头,心道:“阿姊与子重可谓相互知心,三叔父既允阿姊来西府,明显也是成心促进子重与阿姊的姻缘,子重虽与陆氏女了解在先,但陆氏果断不肯嫁女,子重亦没法可想,而我谢氏却没有那般迂执,阿姊与子重乃天作之合,只能说陆氏女与子重无缘啊。”
谢道韫横了因风一眼,因风从速改口,笑眯眯道:“榭郎君——”
这个道:“江左卫玠陈公子、貌比潘岳谢公子,南岸多少女娘愿倒身相陪,分文不取——”
车里的谢道韫听到她的“赛何郎”的外号,又难堪又想发笑,听得阿遏喝命部曲将这些男女遣散,那些人还在喊:“真正分文不取,绝无子虚。”俄然听得一人“哇哇”大呼,随后便是“扑通”落水声,溅起一片惊呼声——
谢道韫走光临水岸边,朝对岸一望,却又未看到有人,而箫声也消逝了,心想:“吹竖笛人是谁?子重只传授过李静姝竖笛,莫非是李静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