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超在一边助谈道:“韩尹著易象数万言,不知是对劲还是得象?”
谢道韫浅笑道:“本日子重辩难更是出色――”
韩康伯、庾蕴俱无言,孙绰孙兴公叹道:“听陈操之此言,但觉昔日所作之玄言诗俱废,正所谓丧所怀来,无所得而返。”
韩康伯问:“六经、语、孟,未曾言体用二字,何也?”
十3、难堪谢道韫
韩康伯大窘,说易谈玄半生,未有本日这般宽裕。
范武子道:“非是过誉,子重昨夜所言‘无善无恶乃心之体、有善有恶乃意之动、知善知恶为有知己、为善去恶当在格物’,只此四句,若生发扩大开去,便是一门新儒学。”
顾恺之道:“本月十四,我与子重去过乌衣巷谢府,那夜子重与令表姊妹谢氏女郎联手与范武子辩难,实在出色,可惜你无缘与会,实在可惜。”
陈操之答道:“体之与用,如同灯光,有灯即光,无灯即暗;又如刀之于利,有刀则利,无刀则有利。”
谢道韫应道:“便是昨日。”
范宁躬身道:“会稽王,鄙人昨夜与陈子重长谈两个时候,论玄,陈子重是王弼复活,吾不及也;论儒,陈子重当为一代儒宗,愚觉得郑康成后一人耳。”
顾恺之高低打量着谢道韫,看得谢道韫心中惴惴,见顾恺之热忱地要上前来执手相谈,从速后退一步,拱手作揖。
孙绰此言一出,世人皆惊,孙绰这的确是对陈操之甘拜下风了,诸葛曾、袁通这些年青一辈这才对陈操之刮目相看,孙兴公善辩是出了名的,未交一言就已令孙兴公佩服,陈操之辩才实在惊人。
陈操之道:“易之所谓实象假象者,若地上有水、地中生木升也,皆非虚言,故言实象;假象者,若天在山中、风自火出,如此之类,实无此象,假而为义,故谓之假,并非真假之假也。昔日王弼恐读易者拘象而死于言下也,于其《易略例》申明曰‘故言者以是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以是存意,对劲而忘象,但是忘象者乃对劲者也,忘言者乃得象者也’……”
易学名家、玄辩妙手韩康伯左手执玉快意,小扣右掌心,仿佛僧徒敲木鱼,问莫非:“易之服从,其体何为?”
范武子道:“陆公,鄙人极力了,要想在儒玄上佩服陈子重,就算王辅嗣、郑康成在此,亦是勉为其难。”
司马昱对陈操之在玄辩中表示出的才调微风采极其赏识,手中麈尾在案上一击,笑吟吟道:“诸位,陈操之可算通过考核否?”
陆始道:“非也,我保举之人,亦是青年俊彦,便是范玄平之子范宁范武子。”
竺法汰悚然道:“师兄妙悟,此即真如否?”
孙绰玄辩曾输给范宁,当即点头道:“范武子与陈操之可称一时瑜亮,当有一番狠恶舌辩。”
陈尚过来与谢道韫相见,顾恺之更是请谢道韫到顾府一聚,谢道韫天然承诺,又道:“陈兄、长康,你们若去谢府,莫要提及我,我祝氏家世不如谢氏,虽是姻亲,也受轻视,此事子重知悉,你问他便知,有暇我会来顾府相访的。”
座中人皆叹妙,郗超、范宁却知陈操之此言另有深意,“游词足以埋理、绮文足以夺义”,此非调侃清谈玄辩乎?理并非越辩越明,常常越辩越胡涂,整天清谈,何如默学沉思?夸夸玄辩,何如躬为实事?
谢道韫轻声道:“黑优势,但终究只怕还是黑胜。”
江思玄执黑后行,落子如飞,二十余手后,慎重了很多,说了一句:“操之行棋别致风趣。”又续下了三十余手,江思玄眉头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