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问:“桓公是意在南人还是北人?”
顾悯之走后,陈操之召沈赤黔入书房长谈,吴兴沈氏与义兴周氏皆有尚武之风,颇异于其他江东大族,当年周处斩蛟杀虎除三害,沈充、沈劲父子都是熟读兵法,这沈赤黔年十五岁,即习弓马,筋骨颇健。
沈赤黔长跪不起,哀告道:“赤黔曾听范武子先生言道,陈师海内新儒宗,郑康成后一人耳,即便无父命,赤黔也早想拜在陈师门下,更何况有父命在此。”
郗超道:“有劝还要有惩,陆氏的确不能擅动,但必必要有一个冲破口,以此来立威,在土断中犯禁的士族必定不在少数。”
郗超道:“若要拿南人来立威,吴郡四姓和会稽四姓权势刁悍,等闲不能动,平常士族嘛又起不到立威之效;若要拿侨人来立威,晋陵郡的侨人又不在土断之列,居住在其他州郡的多为王谢大族,也不能擅动,桓公本身便是侨人,对侨人总要偏袒一些的——”
……
陈操之想起史载沈劲五百人守孤城,援兵不至,终被慕容垂霸占,不平而死,朝廷嘉其忠义,追赠东阳太守,吴兴沈氏今后答复,能够说沈劲以他的性命挽救了一个家属,对江左士人来讲,家属好处更大于国度好处,江左世家对司马氏朝廷并无多少归属感,以是沈劲之父沈充参与王敦之乱,想成为王敦的建国功臣,以此来晋升吴兴沈氏的职位,而现在,沈劲募兵北上,实在也是为了家属的前程,朝代更迭、国度荣枯,相对于国而言,家属才更值得珍惜,陈操之也是这么以为的,当然,很多时候国与家是紧密难分的,国破则家亡,这也是陈操之不象戴逵那般隐居而是一意仕进的首要启事,人生贵适意尔,但陈操之有别的更需求珍惜的人和事,他必须尽力向上——
顾悯之点头苦笑道:“陆始差点又要与我顾氏断交,经其弟陆纳苦劝,才勉强承诺推行土断,不过依我看陆始仍然执迷不悟,三吴检籍只怕另有波折。”
在桓温、郗超看来,司马皇室的气力既不如侨姓的王谢大族,也不如吴姓顾陆土著,以是南人北人皆不动,就拿皇室来立威,可见晋皇室陵夷到了多么境地!
……
少年沈赤黔久闻陈操之之名,对陈操之凭一己之力把家属由庶入士非常佩服,本日一见,对陈操之的风仪又极其倾倒,并且言语之间,陈操之对吴兴沈氏没有半点轻视,对沈氏尚武亦颇赞美,这让沈赤黔深感碰到了明师。
李静姝感觉这真是奇异!
陈操之道:“赤黔不必过于忧愁,汝父定能建功还朝。”
陈操之与顾恺之轻车简从赶到瓦官寺,见长老竺法汰与一干僧众已等待在庙门外,约莫过了一刻时,见宫廷仪仗显赫而来,皇太后褚蒜子与南康公主在庙门前下了辇驾,竺法汰与陈、顾二人上前驱逐,那李静姝和新安郡主司马道福也来了。
郗超浅笑着问:“子重觉得可行否?”
陈操之晓得顾悯之有话有话要对他说,便让沈石黔到冉盛房里略坐,然后问顾悯之道:“顾叔父与大陆尚书谈得如何了?”
八月初五是休假日,陈操之不必去台城土断司,荫衣门客制和劝退令本日会加急通报下去,过几日才会有各州郡履行土断的动静通报返来,郗超与西府的动静通报亦甚频繁。
南康公主命郗超摸索陈操之,郗超回报说桓公女尚幼,两年后再议婚不迟,南康公主也听闻陈操之与陆氏女三年之约,看来郗超的意义是等陈操之娶陆氏女有望后再与陈操之议亲,虽说这让南康公主感觉不大有光彩,但一来女儿尚幼,二来南康公主对陈操之越看越心喜,实在很想有陈操之如许的半子,以是虽知陈操之婉拒了她桓氏的婚姻,仍然对陈操之非常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