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捻须沉吟道:“怪哉,陈操之如何会知悉我收揽淮北诸坞的事?”
窦滔涨红了脸,辩道:“苏道质本已被我压服,不料出使我秦国的晋使陈操之路经苏家堡,此人对王尚书招揽淮北诸部的战略仿佛知之甚悉,既如此,苏道质又如何敢再归附我秦国!”
王猛道:“上回晋人带来的兵器,公然精美,晋欲以此换我秦国的战马,我则与之壮龄的骟马,只可供差遣5、六年,又不能生养,如此,晋始终不能建立起强大的马队,对我秦国构不成威胁,待我扫灭强燕,再图江东,九州归一,开承平乱世。”
杨放心领神会,不再多说,只是问:“公既欲与晋和谈,何如又厉兵秣马要攻荆襄?”
杨安道:“既如此,我何不先取洛阳?”
十、太前面首
王猛的辅国将军府在长安城西,此地原是汉上林苑故址,历经战乱,本来宫室绚丽、花树奇特的上林苑已是一片废墟,十五年前氐秦都城由枋头迁至长安后,氐秦贵族和官吏的宅第多数兴建于城西,王猛俭仆,府第院落数亩罢了,窦滔随父入将军府,沿路不张灯火,只一僮仆以灯笼带路。
姚苌之兄姚襄曾凭借于东晋,但不为当时的东晋权臣殷浩所容,以是姚苌对江左玄言清谈之辈深恶痛绝,也极其鄙夷,当下拥戴道:“江左独一桓温尔,其他俱是无能为之辈,江左卫玠,嘿嘿,须眉男人而以美色着名,王尚书要与这等人和谈,徒费口舌。”
王猛微微而笑,说道:“不然,王某对这个陈操之倒是很有兴趣,此人出自豪门,却能让家属跻身士籍,能与谢玄、范宁为友,清言玄谈为司马昱、支道林辈激赏,真才实干却又能为桓温、郗超重用,其寻求陆氏女不但没有遭致身败名裂,反而名誉日隆,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窦滔不敢再多言,心道:“把陈操之留在长安,这倒是风趣的事情,苟太后既信佛,也纵欲,陈操之将入苟太后闱中乎?卫将军能容得下陈操之!”
在坐的前将军杨安笑道:“那陈操之想必是见小窦公子呈现在苏家堡,心有疑虑,遂以言语摸索,小窦公子年幼,为其蒙蔽罢了。”
燕国有慕容恪,其势方炽,而秦国现在还在忙着安抚北方的匈奴和氐羌诸部,另有凉州的张天锡未灭、云中的拓跋氏也能够为患,以是王猛还不想在黄河以南与燕国争锋,要先安宁了北方,再与鲜卑慕容全面开战,这也是王猛情愿与东晋和谈的首要启事,但如果东晋守不住洛阳,河南就尽属燕国,燕军可直抵潼关,关中就伤害了。
当夜,窦滔随其父窦朗至辅国将军府拜见王猛,当时王猛一身兼六职。辅国将军、司隶校尉、尚书左仆射、詹事、侍中、中书令,秦主苻坚对他是言听计从,可谓权倾朝野,陇右、关中的汉人对王猛当政天然是欢乐鼓励,但氐人贵族对王猛按捺他们的特权倒是心胸仇恨,但因苻坚信赖王猛,氐人贵族亦无可何如,王猛也深自警戒,措置胡汉冲突力求持中,客岁匈奴摆布贤王曹毂、刘卫辰兵变,苻坚亲身率兵平乱,徙匈奴豪强六千户于长安,以便节制匈奴诸部,王猛便是主持安设这六千匈奴豪强,经百余日,总算是根基安宁下来了,彻夜正与前将军杨安、扬武将军姚苌商讨攻掠荆襄事件,传闻长史窦朗与子窦滔求见,便命人传他们出去。
杨安赞叹道:“王尚书雄才伟略,诸葛武侯不能及也。”
窦滔既羞且愤,但本身办事不力,也不敢自辩,忍气吞声罢了。
窦滔喏喏而退。
王猛本年三十九岁,身量中等,蚕眉凤目,颌下五寸黑髯,神情沉肃刚毅,有不怒自威之势,窦滔心下惕然,见礼后即将此次淮北之行的颠末向王猛细细禀报,与陈操之的辩论则略有删减,也未提苏若兰出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