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跟着阿姊谢道韫进书房坐下,看着阿姊剔亮灯芯,纤细的手很稳,显得内心笃定,开口道:“阿姊,我还未及去见四叔父――”
陈操之也猜不透谢玄来意,答道:“我胜不了令姊,却也没输,比如围棋里的三劫连环无胜负。”谢玄直称家姊,陈操之自不好以英台兄称呼,不然太矫情。
谢道韫看着隔案对坐的弟弟谢玄,一年的军府历练,不管面貌气质都成熟了很多,晓得她要化名入军府也是不急不躁,安闲相问,很有四叔父谢安的风采和蔼度,便道:“不甘心罢了。”
姐弟二人就如许斗着心机,谢玄见阿姊沉得住气,便道:“阿姊,那我去了,必然竭我所能成全阿姊。”说罢站起家来。
陈操之猛地挺直身躯,骇怪地看着谢玄,记得三年前谢玄还曾诘问过他是否对其姊谢道韫有过承诺,恐怕他与谢道韫有甚私交,未想彻夜却说出让他向谢道韫求婚之事,实在出乎他料想――
陈操之道:“幼度,你我厚交老友,有话直说,莫要弄得不时候刻如辩难。”
谢玄道:“家姊认定的事,劝说应当是没有效的,只要一个别例――”
悠缓高雅的七弦琴声隔帘花影传出,泛音清越澄彻、空弦音悠悠不尽,恰是嵇中散的名曲《长清》。
谢道韫道:“嗯,阿遏有话说是吧。”
谢玄惊奇道:“阿姊如何晓得是我?”
谢玄问:“三叔父如何说?”
谢道韫道:“曾对三叔母提起过,想必三叔父也晓得这事了。”
谢玄道:“家姊曾对子重承诺过,要与子重毕生为友,家姊所拘束者,与子重为友亦不成得也,这才是家姊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要退隐为官的初志。”
不知为甚么,谢玄落空了先前的沉着,语带肝火。
陈操之道:“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我必能娶陆葳蕤为妻,至于令姊英台兄,我只当她是老友。”
谢道韫点头道:“我意已决,并且我觉得我入西府为掾,对家属无益无弊。”
谢玄晓得没法和阿姊辩论,自小他就没有辩赢过阿姊,他现在就要直指阿姊本心,撤销她退隐为官的动机,说道:“阿姊,郗佳宾在吴郡曾见过你,他很有能够当时就猜出你是谢道韫――”
谢道韫浅笑道:“掐指一算,不就晓得了吗。”
陈操之自谢玄去后,感受有些心浮气躁,在院中练了一遍五禽戏,又回书房画姑苏园林,听到谢玄再度来访,便命小婵烹一壶茶,然后退下,与谢玄伶仃长谈。
“你,陈子重,向家姊求婚。”
“铮铮淙淙――”
“阿遏返来了吗,请进。”
谢玄一点头,说道:“此事干系严峻,还必须得迂返来讲――子重觉得家姊以祝英台之名立名退隐,所求者何?”
“这就对了。”谢玄道:“三叔父也不会承诺你出外为官啊,阿姊从速写下一封辞呈,我交与桓郡公,就说你偶然仕进、决意隐居。”
谢道韫惊奇不定,猜不出弟弟谢玄意欲何为?这在她是很少有的事,弟弟谢玄心机深沉了啊,她想问何事去见陈操之,却又矜持着不肯问,她现在必须绷着弦,气一泄,就会被压垮,阿遏非复吴下阿蒙了,她得谨慎应对。
谢玄沉默半晌,问道:“族中长辈可有晓得此事的?”
谢玄向侍婢西伯利柳絮要了一把伞,带了两个侍从,也未要车马,撑伞步行走太长长的乌衣巷,过朱雀桥,望城北顾府而去。
谢玄含笑道:“也就是家姊与子重辩难不能取胜。”
谢玄道:“陆氏不会嫁女给你,子重莫非等一辈子?如许既误了本身毕生大事,也误了陆氏女郎,智者善谋,亦要善断,明知不成为而为之,岂是达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