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墨张安道率先道:“吴郡张氏布施十万钱。”
奥妙的是,这布施钱物也分品级,吴郡张氏、陆氏是吴人中的顶级门阀,琅琊王氏、太原王氏、陈郡谢氏是南渡大族中的顶级门阀,这些家属布施十万钱,别的家属就不敢僭越,象陈留蔡氏、汝南周氏、陈郡袁氏就只能布施五万钱,若陈操之想布施的话,还只能布施两万钱,东晋一朝,既礼教废弛,又品级森严——
诸善男信女正待分开大雄宝殿,崇德宫内侍前来宣皇太后口喻,让信众还是礼参拜,不须躲避。
寺僧来报,皇太后与会稽王前来瓦官寺礼佛并观赏大雄宝殿壁画,竺法汰大喜,当即请殿上信众去药师殿、孔雀明王殿和香积院随喜,请顾恺之、陈操之二人留下以备应对。
尚书吏部郎王蕴崇信佛教,道:“太原王氏布施十万钱。”
待谢道韫施礼毕,会稽王司马昱便说了皇太后要旁听辩难,并由司徒府出绢三百匹嘉奖辩难之胜者,当时绢一匹约值六百钱,三百匹绢就是十八万钱,而辩难之负者不准提诸如归隐、不娶之事,因为如许有违清谈妙赏之旨。
顾恺之微感绝望,他说壁画是由陆、张二女郎互助完成的,就是期盼崇信佛教的褚太后能为子重与陆葳蕤的婚事说上一句话,如此子重与陆葳蕤的婚姻就更有望一些,不料褚太后只是赐些绢帛。
褚太后、会稽王见到梁冠襦衫、文弱秀美的谢道韫款款而来、安闲施礼,都悄悄点头,感觉祝英台容止风仪皆是上品,并且这类文弱之美比之陈操之的俊朗清拔更合适晋人的审美妙,《世说新语》称卫玠“风神秀逸,身材孱羸”,晋人很赏识这类病态美,嵇康打铁的阳刚之美少有人称道,陈操之仲春入建康,万人争看,以为是卫玠复活,但据厥后风议,还是以为陈操之容止风采略逊卫玠,无他,只因为陈操之未被看杀,纵不被看杀,起码也得卧病数日吧——
皇太后褚蒜子又去观览西壁的八部天龙像,听陈操之向她讲授八部众生的来源和故事,甚感别致。
陆葳蕤听到褚太后召见她与陈操之,羞得连脖颈都红了,张浓云倒不羞缩,因为她与顾恺之已有婚约。
顾、张二氏联婚也是大事,褚太后是晓得的,而陈操之与陆氏女郎的情事更是早两年便传遍了建康,褚太后虽居深宫,也有耳闻,便道:“请陈郎君,另有陆氏、张氏两位小娘子都来相见。”
王献之与郗道茂陪着母亲郗璇亦在殿上,王献之朗声道:“琅琊王氏布施十万钱。”
升平元年,十四岁的司马聃加元服,表示成人,褚蒜子便令穆帝亲临国政、定夺万机,她则分开垂着白纱帷帐的太极殿,回到崇德宫,升平五年司马聃驾崩,司马丕即位,一个多月前,司马丕饵食丹药中毒不能亲理政事,褚蒜子应百官要求,再一次以皇太后垂帘听政,白纱帷帐再次悬于太极殿上——
昙壹即去请顾恺之上殿,顾恺之见到褚太后,正待行叩拜大礼,褚太后止住道:“寺中只拜佛祖。”因问绘制壁画的颠末,顾恺之便说了一个半月来与陈操之二人在此辛苦作画的颠末,又说这壁画的宝幢、璎珞、鲜花、祥云等器物皆出于陆氏与张氏两位女郎之手——
褚太后亦不要陈操之、陆葳蕤、张浓云三人行叩拜礼,只作揖、万福,这位东晋一朝最有权势的妇人含笑打量这两对青年男女,男的超脱明朗,女的婉娈娇美,特别是陈操之与陆葳蕤,真如一对璧人,看着都让人赏心好看,褚蒜子故意想成全这一桩姻缘,佛殿赐婚岂不是一段嘉话,但这动机一起就被按下,江东士族本来就对司马皇族不甚尊崇,陆始激烈反对陆葳蕤下嫁陈操之是尽人皆知之事,要赐婚那也得皇权充足强大才行,永嘉南渡以来,皇室一向受制于门阀,褚太后临朝称制,更是深切感受来自姑孰桓温的压力,政令难行,她那里会行此赐婚的荒唐事,只是各赐陈操之四人白璧一双、绢五十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