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通又问:“诸葛永民请来的助谈者是谁?”
袁通惊道:“竟有这等事?范武子之玄辩竟连支公都不能屈之,那他岂不是江左年青一辈第一人了!”
陈操之、顾恺之、袁通、支法寒便立在门房宽廊劣等待骤雨稍歇,不然的话,固然有雨具这么大的雨走到谢府正厅也会袜履尽湿。
袁通问那谢府管事:“诸葛永民到了没有?”
谢道韫点点头,心道:“七尺四寸,那可比我高很多了,我是七尺一寸,三年前我就是七尺一寸,一向没长,也再长不了啦。”如许一想,不免有些难过,好象因为高矮有别,陈操之就离她很远似的。
傍晚细雨中,陈郡袁通袁子才与支道林高徒“沙门左太冲”支法寒到顾府邀陈操之同赴乌衣巷,顾恺之是最喜热烈的,也跟从同去。
谢道韫独坐西窗下,听着窗外骤雨声,纤长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敲在棋枰上,打量了一会,又拈起一枚白子牢坚固在先前那枚黑子左边,棋盘上有近百枚吵嘴棋子,犬牙交叉、缠绕追击,无声的厮杀非常狠恶——
1、乌衣巷
谢道韫浅笑道:“很好啊,陈子重苦尽甘来了。”
谢府的清谈雅集名誉越来越大,模糊有超越司徒府之势,所谓助谈,就是从谢府鼓起的,谢道韫与其弟谢玄联手,玄辩无敌,客岁谢玄赴桓温西府任职,而谢朗、谢琰、谢韶不善清言,不能为堂姊助谈,以是谢道韫常常单独迎战四方玄辩之士,亦从未落下风——
谢道韫哂笑道:“有甚么都雅的,莫非要我丢个香囊给他!”
支法寒也未再谦辞,毕竟对于一个雅好清谈者而言,也是极巴望应战强手的,若能理屈范武子,岂不是为师增光!
陈操之一行沿秦淮河南岸往东行去,从连绵半里的琅琊王氏家属的宅第前颠末,前面便是谢氏家属那土墙木构架的大宅,谢尚、谢奕、谢安、谢万的宅第顺次摆列,一遭土墙环抱,一个大门收支,显得家属很有凝集力。
婢女柳絮道:“现在市坊哄传陈郎君之事,明日陈郎君进城,必然会很热烈,娘子要不要去旁观?”
支法寒道:“范武子悔恨清谈,是以要在清谈上佩服别人,据闻当世玄言诗宗孙绰孙兴公与范武子辩难整天,竟为范武子所屈,范武子还企图挫败吾师,虽未如他愿,但其玄辩恐非小僧所能胜之,敢请陈施主互助。”
柳絮心晓得韫娘子固然大要淡然,实在是很想晓得陈郎君的事的,当下细心描画陈操之入城的景象,说有女子散花赠香囊、又有宵小之徒妒忌江左卫玠陈操之俊美,想丢鸡子让陈操之尴尬,却反被人丢鸡子……
支法寒上前道:“忸捏,范武子之玄辩非小僧所能屈,客岁范武子曾至东安寺与吾师辩《庄子.清闲游》,范武子持‘万物各适其性即为清闲’之论,妙理清通,吾师与之几次辩难,竟不能屈之——”
刘禹锡诗里描画的是四百多年后的乌衣巷,王谢大族,风骚云散,墨客对此有着深沉的世事荣枯的感慨,而陈操之现在要去的乌衣巷倒是琅琊王氏、陈郡谢氏最昌隆之时,衣冠王谢,钟鸣鼎食,杰出豪杰,代有其人。
陈操之进城那日,柳絮与另一个谢府婢女结伴去清溪门旁观了,真是人隐士海、摩肩接踵,想挤近点看都好吃力,返来后柳絮对谢道韫提及,谢道韫含笑道:“乌衣巷距清溪门不远,那喧闹声在这边都能听到——嗯,那陈郎君面貌窜改大不大?”
袁通与陈操之只是初度见面,未领教过陈操之的才艺,对这个颤动全城的美女人妒忌多于佩服,担忧陈操之徒有其表、华而不实,只因是支法寒力荐,以是袁通才来请陈操之助谈,现在听陈操之说,便道:“那好,还是法寒师兄为我助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