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之英翻窗上床之时,并没留意屋内幕形,此时侧身半仰,一眼瞥见一个黑影站在厅中,恰是父亲娄千里,直吓得一颗心扑扑乱跳,有如脱兔。
便在此时,只听窗台“吱呀”一声,窗边翻开一条小缝,一个小小的身影向里一翻,匐在床上,他固然人小,但行动轻手重脚,竟也没收回半点声响。娄千里佳耦定睛一看,恰是本身的宝贝儿子娄之英。
那物正在墙外拨弄地下树枝,见到他从狗洞钻出,也吃了一惊,飞奔而去,娄之英在后紧追不舍。追了十来步,那物又翻上一座院墙,娄之英不甘逞强,又寻了狗洞钻过。如此转了几个院落,来到一个丈许的小院当中。
娄千里侧耳聆听,越听越觉不对,心想孩子如果睡着,天然不会回声,可谛听之下,便连睡鼾呼吸之声也是不闻,不由得心中一惊。嘴里叫道:“英儿,你可在吗?”同时翻身下床,要去桌前掌灯。
娄之英伸手入怀,摸出几枚山核桃来,那是白天玩耍之时娄千里买给他的,当时舍不得吃完,留了几颗贴身放着,这时见了此物,便拿出来逗弄。他捏出一枚,向墙头一抛,核桃在墙上一磕,滚出了院外,那植物扭头看了一眼,却并不跃下去拾,还是立而不动。
娄之英道:“妈,我没骗你们。”戚氏一笑,道:“好啦,妈晓得啦。千哥,也不是甚么大事,快快睡罢。”
只见那植物“嗖”的一声,通过一扇窗子窜入了院内小屋。娄之英微一游移,想起父母经常教诲本身,决不成擅闯别人室第,特别是父亲讲到此处常常非常峻厉,心中便打起了退堂鼓。但终经不住猎奇,悄悄走到窗边,踮起小脚往里张望。
娄千里又道:“自我晓得朝廷北伐,便每天想着如何能出一份力,助我大宋,也幸亏泰山面前争一争颜面。不然冒然带你和英儿回了娘家,我又有何脸孔见岳父和舅哥?”
他佳耦两个怕这些难言之隐给孩子听到,顿时都不再收回任何声响。隔了一会,戚氏低声呼道:“英儿、英儿,你可睡着了吗?”叫了半晌,无一声应对。
戚氏早知本身儿子恶劣,当下笑道:“英儿,你干吗去啦?”娄之英道:“妈,你们还没睡吗?”戚氏道:“我问你干吗去啦?”
娄之英非常绝望,叹了口气,正想回到屋去,却见那物又攀到墙头,仍盯着他张望。
又过了一会,戚氏低声道:“千哥,过了这很多年,爹爹怕已经豁然了罢。”娄千里道:“但愿如此。英儿长这么大了,还没见过外公外婆,也是不幸。”
娄之英向前走了一步,那物惊觉,扭身一跳,在另一棵树杈之上趴立不动。娄之英又上前赶了几步,那物惊骇,嗖的一声,窜出围墙以外。
那物颇似猿猴,但边幅远比猿猴独特,满身材毛长而厚密,毛色由褐及黑,肩膀和两腮皆生有细鬃,更奇的是,此物生了一张猴儿脸,却脸颊凸起,鼻孔分在两侧。一条长尾耷在树枝之下,尾端长着一撮厚厚的密毛,便像门前石狮的尾巴普通。
娄之英小眼乱转,低声道:“刚才睡到一半,我肚子疼痛,去厕所啦。”娄千里道:“胡说!去厕所干吗要翻窗?”
娄千里道:“这一层我可也想过啦,冲锋陷阵,不是我辈所长,但去敌营刺探,清查谍报,这跑腿的工夫,这几年来却也没搁下。娟妹,实在近些天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再待雄师拔起北上,你和英儿就留在宿州城里,我却跟着义兄进发,倘若立得一功半德,便立时返来,和你们一同南归。”
戚氏心中模糊不安,她晓得丈夫性子固执,本身决定的事,决然没法变动,只是战事无常,一个不慎既有性命之忧,当时便求自保也是力有不逮。想到此处,不由一阵冷颤,说道:“千哥,我求你别去!爹爹并非寡情薄意之人,这很多年没见,连我们的英儿都这般大了,想他白叟家也不会再计算前嫌。”顿了一顿,又道:“要不我们不去岭南了,还是回建康罢,这平生放羊种田,过桃源无忧的日子,就算不见爹爹妈妈,也没甚么不好。”她心境冲动,声音不由自主地高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