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却跽坐在他劈面的蒲团上。
若虚真人身为玄天门十大掌教长老之一,即便想来温声细语,也无人敢对他口出大言。但听着这个黑衣人生硬的话语,乃至带着些号令的口气,若虚真人脸上却没有半点肝火。
他也想快,但黑衣人所需的炼材,样样都是世所罕见的希世珍宝,统统全凭造化,岂是翻翻手就能有的?
银河九天测试之旅结束,沈却带领诸弟子回到登云顶,未作逗留,仓促走向凌云宫后。
传闻季脩宁通过了一百二十钧,他也没有涓滴惊奇。通过这一关的,三天前已有一个楚怿了。
若虚真人感喟,这就是个困局。他的神情俄然间显得有些疲劳,道:“我会极力的。”
黑衣人不等他说完,感觉已再无逗留的需求,一拂袖便消逝在原地,踪迹全无。
这声音像是用锈迹斑斑的锯子割床腿一样,非常刺耳,在这喧闹的竹舍内俄然传出,既高耸,又有几分阴沉可怖。
一床,一柜,一榻,一几,并几个蒲团。陈列简朴,一目了然。
“退之来了,快出去吧。”相较于沈却的恭敬态度,若虚真人的语气显得非常密切。
眼看这个话题难以持续,黑衣人沉声道:“莫非你不想替嵊洲解开这个谩骂吗?莫非你就如许眼睁睁地看着统统人被困在这个庞大的樊笼里?”
半晌的寂静,黑衣人粗哑的声声响起,带着浓浓的不满:“要快!”
沈却在台阶下站住了脚。
他的笑声有些降落,带着些讽刺的意味,停了一瞬,复又道:“龙困浅滩,待如何?”
“三百钧?”
沈却恭谨地双手接过,微微抿了一口,把茶放在一边,提及本日测试筋骨的成果。
若虚真人饮下一盏冷茶,下巴微抬,眼睛望着窗外摇摆的竹影,问道:“真要给他解开?”
“哈!身受封印,灵窍不启,却才气扛银河九天三百钧,公然不凡!”
大抵不过是八十钧人多少,百钧人多少,与前几日比拟,内容也无甚别致,若虚真人只悄悄点头。
屋内没有点灯,但并无毛病他瞥见屋内的安排。
沈却最后才说到楚恪:“这些天在凌初山传得沸沸扬扬的楚恪,倒是个后起之秀,成绩三百钧。”
“尚未。”
黑衣人没有再提炼材的事,若虚真人神采稍缓,道:“身上几处大穴都被封住了。”
若虚真人默不出声。
而是叹道:“前次网罗了多少年?剩下的药材当然有些保存,但也为数未几。至于凝血跗骨藤、绯斑白玉翁、青玉龙王骨、九尊圣王丸,本就是可遇不成求的重宝。三十年前才找过一回,现在只怕是上天上天也难找。”
而与此同时,若虚真人面前的茶几也化为了齑粉。
交代已毕,沈却别无他话,躬身辞职。
但这个数字与排在第二位的一百二十钧相差太远,若虚真人听完沈却的汇报,也忍不住轻声地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
沈却低眉垂目,恭敬地答道:“是。”
声音尚未完整落下,竹舍中已多出了一道身影。
黑衣人仿佛早已推测是这个答案,没有出声。
沈却走进这间小小的竹舍。
那是个身披玄色大氅的人,头上兜帽罩得严严实实,下摆几近贴到空中,将他遮得严严实实。
沉寂的竹海空无一人,面前的竹屋也不闻半点声响,沈却躬身施礼:“弟子沈却,拜见徐长老。”
沈却跟从若虚真人已有三十年之久,二人已非常熟稔,他对待若虚真人的态度还是恭敬如初。
沈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竹海中只余风声。
“宜早不宜迟。不然。”黑衣人的声音又降落了几分,“养虎遗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