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屋,他就叮咛竹影立时去熬些驱寒的姜汤,又赶了犹自不放心的杜十三娘去床上裹被子发汗,然后才脱下那湿淋淋的蓑衣,告了一声罪,去换了一身干爽衣裳。待到重新出来,见那斗笠男人脱下了身上的雨具,一身衣裳还干爽,只是湿了裤腿,清楚是一个四方脸,阔眉大眼的开朗大汉,他打起精力再次谢过,本来筹算将蓑衣斗笠和油伞还给对方,那男人却含笑摇了点头。
几近是在杜士仪说出此话的同时,内间传来了杜十三娘一声轻呼。他赶紧对那阔眉大汉微微点头,随即起家绕过格扇出来。见床上的杜十三娘面色青白,却硬是拥被而坐不肯躺下,他便沉下脸说道:“你还要强撑到甚么时候?不要命了!”
杜士仪本来不过死马当作活马医,只筹算前来试一试,此时见竟真的借着了雨具,对方还情愿送一程,他顿时心中大喜。再次对车厢那边拱手伸谢后,待到和那斗笠男人回到杜十三娘和竹影面前,他由得对方撑起油伞粉饰了两人,随即让竹影给冻得神采发青的杜十三娘穿好了蓑衣和斗笠,这才言简意赅解释了两句:“马车上那位老丈美意,不但相借了雨具,又让人送我们一程。竹影,你扶着十三娘,我们归去吧。”
“无妨无妨。只是恕某多言,杜小郎君大病初愈,本日就在这山雨中赶去了嵩阳观接人,就未曾想过也许会前功尽弃旧病复发,对不住先君救护吗?”
“吾家仆人翁说,本该用马车相送一程,可他现在正微感风寒,令某相送一程。一把伞怕也不敷,以是再匀出蓑笠一套,还望小郎君包涵。”
“也是,杜小娘子为兄长一病不远千里到嵩山求医,日日到观前苦求,诚恳确切足以打动神佛,而杜小郎君又拖着病体冒着山雨去把杜小娘子劝了返来,如此孝悌之心,是人都会动容的。”阔眉大汉说着便站起家来笑道,“既然某已经把人送到了家,也该归去处仆人翁复命。多谢杜小郎君这一碗驱寒的姜汤。”
见小丫头死死拽着本身的衣角,一脸你不说清楚就不放你走的架式,无法之下,他只得持续扯谈道:“天然是真的。”
也许这真的是父亲隔着悠远的时空,对他这个儿子最后的体贴!
见杜十三娘如此冲动莫名,杜士仪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魏晋隋唐鬼怪玄奇之事比比皆是,他这解释倒也合情公道。即便这第二次人生来得过分玄奇,可就算是为了面前活生生的这么一个mm,为了她不吝苦求也要求医的诚恳,他也不得不好好活下去。比及竹影端了姜汤从外间出去,他先取了一碗,亲身看着杜十三娘大口大口喝了洁净,唯恐她再诘问更多的细节,又亲手替她把被角都掖得严严实实。
“某一介从者,贱名不敷挂齿。”
“不过微不敷道之物,再说山中经常用得着,杜小郎君就留下吧。只是,这一起某只见杜小郎君脚步踏实,杜小娘子亦是行动踉跄,未知是……”
“那阿爷阿娘对阿兄都说了些甚么?”
“累得大兄走这么远路,一碗姜汤本是该当。”杜士仪亲身将对方送到了草屋门口,见雨势渐止,对方戴上斗笠穿上蓑衣大步出门,一时已经是走到了篱笆边上,他俄然想起此前情急,竟是忘了问那马车仆人的来源,略一思忖便扬声问道,“对了,还未曾就教大兄贵姓大名。”
见竹影仓猝承诺,他便扶了扶斗笠,极力迈步冲着那雨中拜访嵩阳观的一行人走去。离着另有十几步远的处所,那边厢就已经有一个随车步行,和他装束差未几的男人大步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