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渐趋安静。
月奴被闹醒了,竖起家子瞪着狗眼呆呆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慌成一团。瞪了半天,俄然想起来武如月还没醒,伸出小瓜子拨了拨她的肩。一拨之下,它仿佛也感遭到了非常。
这朵花也要委谢残落了吗?
想到阿娘,就瞥见了阿娘那张病重的脸。
武敏之偶然理她,转头望向田大夫。田大夫沉吟道:“固然无妨事,但这体热,却要尽快发散出来。待老夫开剂分散的方剂,煎了药让这位娘子尽快服下去。”
他这半生,仿佛总在落空。
身后跟着府中的田大夫。
武敏之接过田大夫开的方剂,仓促扫了一眼,便让月朔命小婢子拿给了侍在院子外的魄渊,让他从速去抓药,并速速送返来。
最后的时候,他何尝没有胡想过她是月娘。
“无妨事。”田大夫终究开了口,“不过是昨夜受了些风寒……”
踌躇又踌躇,他终究伸脱手,隔着用帕子,颤颤地贴上了她的脸。
月娘躺在贤人的怀里,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但是那双哀怨的眼睛,仍然圆睁着,直直地看着他。
月朔搬了张小矮几放至床榻前,田大夫坐下来,拈着髯毛开端评脉。把了左手把右手,眉毛都皱到了一起。
“阿娘!”他仿佛靥住了,想上前握住阿娘的手,却转动不得,只感觉喉咙一阵阵发紧。
李三郎一夜展转,武如月则一觉睡到了天亮。
武敏之站在那边,握紧了拳头,一瞬不转望着床榻上的武如月。
天亮的时候,月朔先醒了。揉着惺忪的眼睛,一看床头的刻漏,她不由“哎呀”了一声。
在他的影象里,武如月一向是张扬新鲜的,即便软弱抽泣的时候,也象一朵勃勃绽放的花,充满了生命的传染力。
它们俯下小脑袋,不断地在武如月脸上拱着嗅着,一边呜呜地低吠。
武敏之指尖微颤,他尽力定了定神。
先是阿耶,再是月娘,然后是阿娘。
武敏之一下子复苏了过来。
武敏之痛苦地阖上了眼睛。
武敏之看了月朔一眼,月朔也望着他,呆在了那边。
是阿娘吗?
武如月的身子滚烫灼人。
水面再无波,安静得象一片镜子。月娘不肯拜别。月娘就那样,一向一向望着他。
她将帕子浸入水中,再绞干,悄悄地擦拭着武如月的脸。
月朔站起来欲施礼,武敏之摆手止住了她:“你忙你的。”
“来人!来人!快来人!”他地冲向门外,大声叫道,慌得声音都变了。
她禀了武敏之一声,武敏之恍若未闻。她替武如月加了两床厚厚的被子,谨慎地掖得严严实实的,看了武如月一眼,又看了武敏一眼,无不担忧地退了出去。
她一边穿衣一边去推武如月,手刚碰上武如月的肩,又是一声“哎呀。”
恍恍忽惚中,他本身也不清楚,如何就坐在了武如月的床头。
初连续连点头。
她这般模样,如何服药?
顾不上穿好衣服,一迭声唤门外的小婢子打水来,又让人从速去找阿郎。
“孩儿!”阿娘面无人色,颤颤地对他伸出一只与神采一样惨白的手。
这赔偿也要落空了吗?
“是月朔照顾不周……”月朔都快哭了。
武敏之喃喃道:“开方剂吧。”
月朔看在眼里,几近站立不住。她下认识地看了武敏之一眼,武敏之倒是神采安静,只是,嘴唇紧抿,眼睛定定地望着田大夫。
额头上的汗如何也揩不洁净,他沉闷得恨不能将手中的帕子撕碎。
象有人在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水波泛动中,阿娘的脸,碎成了点点波纹,终究,消逝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