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事很有些难堪人,时下风行长故事,故而平话的不说短故事,写本子的也不写短故事,一时半会,唐娇还真拿不出短故事来。
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面孔被藏在兜帽底下,只暴露一个刚毅的下巴,以及微微勾起的薄唇。窗外明显阳光亮媚,可照在他身上却没有半点暖和,反而像是照在法场上的铡刀上,刀锋边沿残留着班驳陆离的血迹,黑的红的,反将阳光肮脏。
“你写的?”唐娇用手指去勾蒙眼布,却被他抬手拦住。
唐娇推让了半天,最后三娘子还是给她选了个大鸡蛋,磕碎了下进面里。看着这一幕,唐娇内心又打动又无法,心想算了算了,今后咬咬牙,半个月来吃一次好了。一边想着,她一边拨了一下弦,笑着问面前两个小丫头:“给你们说《春草记》好不好?”
“三娘子,不碍事的。”她很有些不美意义地说,“归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给她们说几段呗。”
“唐姐姐,这是你新写的本子吗?”一个小丫头咬着拇指,充满巴望的看着她,有些怯生生的问道,“能够说给我们听吗?”
每个字的形状大小几近一模一样,完整不像人写下来的字,倒像是雕版印出来的字体,字里行间也不带任何豪情,流水账普通的平铺直述下来,不像在写故事,倒像在做一项记载。
“想甚么呢?都喊你三遍了!”一名布衣荆钗,却难掩丽色的妇人朝她招手,“来来,过来坐。”
她没法不哭,女儿和孙女被反捆在一起,嘴里塞着抹布,泪流满面的看着她。
唐娇感觉又好笑又心伤,她将册子握在右手里,左手摸索着抚上他的脸颊,温声说:“对不起……你别担忧,我不嫁县令公子,也不嫁商老板了。嗯……我明天就去杨柳茶馆,看看他们还收人不。”
他站在屋子里,就像一片庞大的暗影,将整件屋子和外界隔断,不管内里是阳光还是细雨,屋子里都只剩下阴沉和可骇。
心中不由感到安好与暖和,就像窗台上盛放的兰花,被阳光昂首亲吻。
唐娇畴昔只是偶尔听人说过,说商九宫是都城里来的大老板,她一向半信半疑,感觉一个大老板不会年纪悄悄跑到胭脂镇上来养老,但现在她有些信赖了。本来这世上真有如许的人,只需求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断人活路。
却不晓得,此时现在,薛婆子正在哭。
早上的时候,唐娇展开眼,桌子还是放着温热的粥品小菜。
“薛春兰。”毫无声线起伏的声音从他嘴里收回,他说,“你是个媒人。自古父母之命,媒人之言,很多家庭含辛茹苦的将孩子养大,然后将他们拜托给你,但愿你能帮他们寻一个好婚事,这也是你的本分……可你没有这么做。”
实在听书的钱并不贵,点上一壶茶水就能听一早晨,但是三娘子是承担不起的,她的日子过得比唐娇还要苦,唐娇是一人吃饱百口不饿,而三娘子却要赡养百口人,恨不得能将一文钱掰成两半花,那里有闲钱去听书?
“现在。”他拉过一张椅子,在茶桌边坐下,单手支着脸颊,兜帽的暗影下,嘴唇勾起一个险恶的弧度,“让我看看……你是否能用这条舌头,来挽救你本身,以及你的家庭呢?”
唐娇恶感觉有些难堪,畴昔她平话还能值几个钱,现在却连茶馆的大门都进不去了。
“七个故事以后,胭脂茶馆对你而言将可有可无。”他持续说,“你就算坐在家门口平话,听客也会纷至沓来。”
唐娇驰驱了一早上,也感到有些累了,便走到她的摊子上,拉开一张凳子坐下,开口道:“还是老模样啊,给我一碗鸡蛋面,内里多加点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