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人群喧哗处，深冬的寒气逐步侵入，将他身上的酒气一点一点剥离，脑袋也随之复苏过来。
甘明珏亦向裴瑾瑜含笑点头，转向甘明琮，温声道：“今后再有女孩儿拦你，让人逐开就是了，不要等闲搭话，现在都在打你的主张！”
他愣了愣，不测埠问道：“你是林家的女人？”
曲江池畔，歌舞升平，觥筹交叉。
抬臂，舒腕，风骚含蓄。
“约莫是想借端引发甘将军的重视吧！”裴瑾瑜笑道，手中小扇轻摇，炉内火势恰好。
她的大哥，他的表哥，早在四年前就战死疆场了，他不晓得这女人为甚么这么问……
十四岁了？如何生得如许小？林家没给她用饭吗？
他从座席上站了起来，推开面前酒水闲逛的杯盏，大步朝外走去。
裴瑾瑜亲身捧了茶汤给他，他忙从榻上坐直了身子，恭敬接过，道：“多谢嫂嫂！”
一次次希冀被破裂，又一次次重拾破裂的希冀，那种感受，他也曾经历过。
他忍不住讽刺地笑了笑，回身拜别。
昨夜，从他口中获得了否定的答案后，阿谁女孩儿眼里的光顷刻间耗费，却又不知从那里一点一点地补返来，最后还能捡回微小的笑容。
他对那两房的环境一无所知，也不知她是哪一房的女人。
她俄然抬眸，惊奇地看了他一眼，洁白净的眸光如羽毛般从贰心上拂过，令他有一刹时的失神。
甘明琮放下茶碗，沉默了半晌，道：“我也常常在想，林表哥是不是真的没了……”
她仿佛终究降服了害怕，犹踌躇豫地朝他走了过来，在与他还隔了一段间隔的处所，停了下来，向他行了一个规端方矩的礼，拉开大氅，暴露一张略失赤色的小嘴。
林表哥弃笔从戎，决然奔赴定州火线，战死；
他微微一怔，问道：“你大哥叫甚么名字？”
永康十八年，冬。
在小娘舅卫牧战身后，在林致之战身后，他都经历过。
他习骑射，读兵法，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循着他们的萍踪，站在他们曾经倒下的处所，替代他们持续奋战。
她又瞥了他一眼，点头轻声道：“我在家行四……”
竟然是军中将士的家眷吗？但愿她的大哥还安好……
从穿着不丢脸出，那是个小女人，从身材看来，也就十一二岁模样，娇娇怯怯的，惹人生怜。
“明琮！”身后脚步追上，低喊了他一声。
“林四女人过了年便十四岁了！”裴瑾瑜笑道。
他只好停了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我没有见到致之表哥……”
他不想吓到她，就站在原地看着她。
“致之死了！”他说，“明琮，小娘舅死了，致之也死了，接下来，靠你了！”
他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朝街边檐下望去。
……
夜色冷凝，长街沉寂。
那人瑟缩了一下。
水沸，壶起，分茶，点沫。
他不太善于同如许娇弱的人打交道，若在平时，早就不耐烦走人了，约莫是刚对付了一堆更教他不耐烦的人，面对这小女人时，竟多了几分耐烦，仍旧站在原地，等着她说下去。
甘明琮抄起他放下的茶盏，一饮而尽。
他从小就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却最喜好看人煮茶，这世上煮茶煮得最风雅动听的只要两小我，一个是他的兄长甘明珏，一个是他的表哥林致之。
甘明琮目不转睛地看着兄长煮茶的行动。
“你和我大哥哥一样，都是了不起的男儿！”她一双洁白无瑕的眸子，如浓夜中的星斗，为他指了然方向。
“甘、甘将军……”她仿佛还是有些惊骇，语声微颤，眼睛底子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