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墨听他扣问也不昂首，直盯着桌案下方的羊毛软垫轻声回道：“王妃殿下遣我来，是有要事禀报太子殿下……”又顿了顿，直白道：“事关奥妙，只怕不能说与外人。”
墨摇了点头说道：“这点小事又怎敢来打搅太子殿下，只不过，比来几天王府内俄然传起了流言，让人极是不安……我前日巡查府中，就亲耳听到有人暗里暗传，说是，说是……”
皇子斜了他一眼没答复，水修士反倒唯恐稳定地笑骂了起来：“你这药酒脏兮兮的一股怪味，谁想喝呀！人家那是表情不好，你可别再添堵，谨慎见怪到你头上。”
军官沉默以对，辛也没再嘲弄他，摇着扇子回想起悠悠旧事，垂垂地就有些发怔。在这仿若无人的密室里，他耳边只听到声声不竭的秒针齿轮，手中动摇的扇子也被如泥沙堆积的思路垂垂拖慢，最后终究愣住了。
“非常？”皇子尚未回声，水修士先露了惊容，敛着长裙重又坐回桌边，直盯着对方眼睛诘问，“王府里出了甚么事？”
起先是毫不踌躇离京寻觅，仿佛极看重此事，可依方才影象中所见，碰到那少年后，冕下却又没带人回圣塔接管公开询问，反倒留在岩城插手了佣兵大会，似要指导他修行……如此关爱照拂，真让天子感觉匪夷所思。
这三人干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
天子单独抒发了一番体味，身边却连个搭茬的也没有，顿觉无趣。他也晓得这老友从不与人闲谈，抬手扶了扶被密封药物烫到热气氤氲的眼罩，挥手变出把铁扇，一边摇着散热，一边问起闲事来：“南边可有新动静来么？”
“对了，明日再派人去学院查查界海的宿舍……”辛回想起刚才那银幕中间模糊显出的几个身影，不由皱了眉头，“我总觉太偶合，这少年恰是自那渔村而来，会否也和此事有所连累？”
黑衣侍卫又抿了抿嘴，终究下定决计，直起家来正视着皇子，一字一顿说道：“说是，王爷他……他已经疯了！”
会是他们做的吗？莫非说，那二人又来了都城？他悄悄转动着酒杯揣摩这个能够，思路却不成节制地想起了那晚荒村中沉寂的雨，想起了那小我，全部心神便也似门外风中的白雪，跟着飘忽不定了。
这话无头无脑，实在让人没法体味。但军官天然明白他说的是甚么，却仍不作回应，只是低头看着桌上那保温木盒，雕像般的脸庞上似有划过一线淡淡愁绪，却又快若流星，转眼便消逝得一干二净了。
他目睹如此，干脆哈哈一笑站起了身，将短剑往宽袍里一藏，朝皇子拱手道：“殿下，彻夜有才子相伴共赏飞雪，喝得真过瘾，我们改天再聊，云不亦告别了。”
“传了甚么？”他久久说不出下文，引得舜也忍不住出声相询。
她劈面是个身穿乌黑长袍的姣美女人，看着约莫二十六七岁，剑眉柳目，很有豪气，脸颊不似平常楻国人那般细润，稍有些风吹日晒的粗糙麦色。在他身侧立着个半人高的桐油木柜，存满款式各别的矮口瓶。他时而从瓶中倒出些不明药液，插手面前那宽口酒碗中，端起便一饮而尽，姿势甚为豪放。
白衣密探自知他言中之意，却也毫不在乎，心中断不住暗笑，这都城内另有甚么能瞒过皇家密探和圣塔的巡查者么？
他用心卖了个关子，瞧瞧两位听众却还是全然不搭腔，连眼神都不屑窜改，只能接着说道：“说来也巧，那四周就是前不久遭了兽灾的月村。我本筹算去那残房瓦砾中避避风雪，哪想到不过月余的工夫，全部村庄不知被谁给移平了，连片瓦都没剩！你们说可气不成气，糟心不糟心？冻得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