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翻毛烂棉,腮帮子上贴着一副膏药,耳朵上挂着对古怪物事的吊眼瘦子,背动手踱了过来,瞥见街边躲闪的一众叫花子,凤眼一瞪,叉手痛骂,“今个是甚么日子?张玉皇诞贺,戏还没开,你们就唱莲花落来了?”
褚老三家是前明京师土著,小康之家,家在东城慧照寺胡同,毗邻海运,北新,富新等仓区,干的货栈谋生。
他正低头数钱呢,见叫花子没言语就是两把铜钱撒了出去,一下急眼了。
褚老三见了来人,提手搭拳行了个礼,直问道,“两位徒弟有何叮咛?”
收规费油水丰,可上头管的也严,一点草率就是水火棍服侍,皮开肉绽还是好的,丢了差事才是没地哭去,由不得他不谨慎。
比方户部宝泉局的“宝泉”,工部宝源局的“宝源”一吊,实穿九十文便可,时价“当一吊”。换成白锡“宣”钱,一吊就得一百二十文,米铺商档还不乐意收。
褚老三一点头,又不耐烦的冲老丐一摆手,“去去去,领你徒子徒孙上赋税胡同东口,领扫帚簸箕去。杂秽物按车算钱,一推车半吊,扫清一条胡同十吊八吊如何都有了,不比你捧着碗要饭强?你在这影响市容,再不走爷清你出去!”
一夜之间,褚老三一家就饥饥荒荒的搬到内城以南的外城,撘窝棚度日了,撘的窝棚多了,也就成了窝棚区。
这都是“摊位办理费”,钱法新订,前朝的制钱,稠浊着顺治通宝,厘钱,铜钱,白锡钱,当值不等。
顿了顿,侧头叮咛主子,“顺子,把钱还他,让他本身捡出来。”
乱扔的炮仗一落地,就把几个蹲在棚外的叫花子吓得连连遁藏,躲不及就是“咔嚓”一下,手里本就豁着口的粗瓷大碗,一不重视下回乞食就得特长捧了。
人吃人的社会,就是一层吃一层,白役必定不是社会最底层。
“褚施主。”
清兵一至,他家那片就被划归正白旗了,有没有地契房契都是一个了局,卷铺盖滚蛋。
“褚爷高义,咱爷们愧受了,这就走,毫不跟您添费事。”
他先是跪地叩了个头,跟着站起又是作揖,一边摆手冲身后的乞丐表示,一边点头哈腰的谄笑,“褚爷行个便利,端方咱都懂。”
一口锅两张桌,烫面饺,驴打滚,烂驴肉,白水羊头,蜜饯糖人,一个个打小尖的食摊就撑起来了,更有那提着篮举着草捆的货郎,沿街叫卖。
中国缺铜,历代皆钱荒,可周边国度更钱荒,对中国铜钱的需求极大,光靠官局底子铸不及,不管处所督抚还是各地的缙绅老财,都铸钱。
“也是个不幸人啊。”
一旦逼迫百姓反弹短长了,惹了不该惹的狠主了,白役随时可变“临时工”。
“精力文明扶植!”
褚老三见乞丐不打号召就乱扔钱,冷哼一声,伸手入盆捏了俩大钱在手上抛了抛,顺手扔在了地上,对身前作揖的癞头老丐作色道,“爷收的是规费,市场摊位办理费,懂不?你他妈捧个破碗,瞎几把闲逛,哪来的摊儿?你这是粉碎市容,侵害精…精啥来着?”
“扎西德勒,彭森措巴效!”
“阿弥陀佛!”
“三哥…”顺子见洒的比叫花子扔盆里的钱多,有点急。
白役除了帮忙五城兵马司的正职衙役缉盗追凶,征赋派役,闻风奏事,保持治安外,还兼负着顶缸职能。
众乞丐中走出一个老乞丐,盘着油腻枯黄的辫子,拢着袖,抽着鼻涕,裹着露棉补丁破袄,脏兮兮的裤腰带拴着肥裤,一脸不幸相。
只不过钱太杂,成色不一,点算费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