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雷——
寅时的梆子声撞碎窗纸时，苏婉正将最后一盏烛芯挑亮。
"师爷且看。"苏婉俄然将金叶按在茶汤里，浮沫竟凝成朵朵红梅，"今晨驿使送来的不是盐引，是江南道堤坝溃决的急报。"她蘸着血沫在桌面写了个"贪"字，"宫里那位要借天灾洗银子，我们偏要替她把这池浑水搅得更浊。"
苏婉俯身去拾滚落台阶的碎银，林恒的剑鞘却先一步抵住她指尖。
林恒顺势抽走苏婉鬓边倾斜的蕾丝凤簪，冰冷唇瓣掠过她滚烫耳垂："王妃发髻散了。"
王员外额角盗汗滴在银锭的"泰昌"年号上，那是先帝驾崩前最后一批官银。
烛火爆了个灯花，老管家浑浊的眼里滚下泪来。
满室死寂中，林恒的剑俄然出鞘三寸。
"王妃把稳着凉。"林恒解下墨色披风，鹤氅领口银线绣的松针掠过苏婉发间玉簪。
少年捧着碎成两半的玉珏冲出去，看到交叠的人影又仓猝回身。
林恒的剑穗俄然扫过算盘，将"七万"的数量搅得寥落。"粮仓里的陈粟能筛出三成净米。"他剑尖挑起舆图角落的盐引批文，玄铁寒光映着苏婉突然收紧的下颌，"只是这筛米的工夫，得借相府祠堂的东风。"
远处赈灾步队的火把明显灭灭，在他眼底映出跳动的星子。
（本章完）银锭相击的脆响漫过垂花门时，檐角铜铃正撞碎满庭月光。
当戌时的更鼓漫过王府高墙，银库前的青石地已摞满缠红绸的檀木箱。
林恒撑在案头的手臂截断退路，砚台里未干的朱砂蹭上他袖口，像雪地里绽放一枝红梅。"侍卫逾矩了。"她指尖抵住他胸口，却触到贴身藏着的金叶暗器，"这是要替漕帮讨利钱？"
他握紧那面残旗，旗角焦痕里模糊透出梅花状孔洞——与苏婉金叶暗器的纹路分毫不差。
苏婉倚着冰裂纹窗棂轻笑，掌心血痕在赈灾账簿上摁出朱砂似的印子。
林恒剑尖挑起颗黍粒，寒光映出米芯里埋没的银屑："筛米时掺的官银，倒成了催命符。"
除非老奴死了！"他干枯的手拍得祠堂供案震颤，"当年你娘偷运府里药材救瘟疫，被活活打死在雪地里......"
话未说完，廊下俄然传来小顺子短促的脚步声。
"王妃要多少？"富商们互换眼神的声音像毒蛇游过草丛。
梅花暗纹扫过赵师爷突然惨白的脸，老儒生扑通跪地："使不得！
苏委宛身时禁步佩环叮咚，掠过他剑柄的流苏穗子缠住半缕沉香。
苏婉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茶盏边沿："诸位存在漕帮货船里的私盐，彻夜子时借王府灯号过闸。"她将金叶按在盐引批文上，梅花印刚巧挡住朱批日期，"来年开春的盐引配额，本宫保你们多拿三成。"
"以是本日我才跪着求您。"苏婉俄然重重叩首，金镶玉禁步撞碎青砖，"江南道三十八县等着拯救粮，正如那年等着拯救的伤寒病人。"她举起母亲灵牌后的旧账册，霉斑间模糊可见"泰昌二年冬"的笔迹，"您猜当年剥削药材钱的中人，现在在谁府上做清客？"
"员外曲解了。"苏婉表示小顺子捧上锦盒，黍米倾泻在波斯地毯上收回细碎声响，"这是今春江州官仓的新米。"她抬脚碾碎米粒间埋没的银箔，"不知漕运衙门查到掺官银的粮食，会不会觉得是江南盐商往北边销赃？"
剑气掀翻的茶案下，竟滚出半块刻着盐运司火漆的银锭。
辰时的市鼓刚敲过三遍，苏婉的青帷马车已停在百川商会门前。
苏婉倚着银库铜门轻笑，掌心血痕蹭在门环兽首上："那得看司礼监的批红和内阁的票拟，哪个更怕江南的万民伞。"她忽将染血的帕子抛向雨幕，"就像林侍卫的剑，出鞘时为杀人，归鞘时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