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莲朝苏念惜看了眼,见她点头,便笑着将闻三五请了出去。
闻三五一边取出金针一边侧头,扫了眼,道:“是些疏肝解郁的药,中规中矩吧。不必用了,待会儿我开个方剂,照阿谁去抓药。”
苏念惜微怔,似是没明白他的意义。
转过甚,再次对上了裴洛意静然的目光。
她终究,放声大哭起来。
说着又朝夏莲看,“在哪儿呢?快带我去……呃,给你家郡主开药方!”
“闻老。”寂静好久的裴洛意终究开口,“纪澜说您心脏不好,不宜饮太多酒。”
想到那日苏念惜与那倌儿并肩而坐时,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神采,玄影卫虽还未查出两人间到底有何干系,可裴洛意也已明白。
苏念惜此时确切感觉身上已没有先前低烧时那般酸疼了,忙要起家伸谢,却被闻三五按住。
苏念惜朝身侧一向没有开口的裴洛意看去,对上他静冷青墨的眼,莞尔道:“自是怕的,不过,我信殿下。”
苏念惜已笑道:“无妨,你到一边服侍。”
裴洛意看她眼底仿佛不作伪的体贴目光,拨动念珠的手顿住,半晌后,缓声道:“我觉得你不会问。”
肆意的哭声透过水榭,穿过雨幕,落在了沉寂无声的莲池上。
闻三五刚到嘴边的话一顿,随即眼睛冒光地问:“竹叶青?河东名酒?”
“嗒。”念珠拨下,裴洛意朝闻三五看去。
“信他个大头鬼!”闻三五立时眉头倒竖,“我是师父他是师父?能不能喝酒,我自个儿的身子,我不比他清楚?”
沧海桑田,浮云散尽,旧事如光影,掠过脑海。
她忽而朝裴洛意伸脱手,哽咽地唤了声,“殿下,抱!”
锦鲤在荷叶下悠悠荡荡地晃。
良辰通报的字条里只写着苏念惜病了,裴洛意却不会甚么不做地到其间来看她。
当年名动都城的探花郎,被派去江南担负布政使司,多年后却因贪墨织造司官银而惹怒贤人,宋家家主处斩头之刑,三族不管男女老幼皆入奴籍。
裴洛意的视野又落在那边摇摇欲坠的七彩灯笼上,视野在那尽是洞穴的灯罩上长久逗留后,又收回来,道:“我无碍,不过是旧疾,吃着闻老的药。”
重生后一向紧绷的心弦在那一下一下安抚的轻拍下,完整崩裂。
裴洛意将她的手握紧了几分,看着她那藏在笑意后早已被哀痛瑟缩铺天盖地的眼,轻声道:“你说过,你信我。”
裴洛意眸色未变,放在腿上的手却拨下腕间念珠,缓缓拨动。
她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夏莲大喜,忙不迭伸谢,便瞧见闻三五要将那比手指还长的金针往苏念惜头顶上扎。
现在还活着的宋家人,寥寥无几。而这个秦楼里的琪官儿,便是宋家已故家主的嫡孙,曾经名动扬州城,号称流云公子。
本不过无声抽泣,可那只暖和的手在她后背悄悄拍过,叫她想起了爹娘,想起了外祖母,想起了宿世,想起了再回不去的无忧无虑。
苏念惜眼瞳一缩,抬眸,对上裴洛意静和安然的眼。
再次看向面前满目哀思的小女人,他握着的手指微拢,将她往跟前拉了拉,道:“你若想救他,我来帮你。”
‘扑通’一声,荷叶上承载饱满的银珠,落进了圈圈莲华的水池中。
慈霭白叟的谆谆之语,叫苏念惜听得眼下发热。
苏念惜已笑问:“闻成本来熟谙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