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惜举起那一方帕子看了看,通体乌黑,除了淡淡的檀香,不见一点儿刺绣纹饰。
他垂眸,缓缓捻动念珠。
她一愣,抬起眼,先入视线的是裴洛意手掌吊挂的那串代价令媛的暖玉念珠。
清冷禁止的太子殿下,头一回晓得,何为心乱如麻。
她并没有坦白裴洛意,可提及旧事时,语气里的记念却又是裴洛意从未见过。
正胡思乱想间。
裴洛意看着这双蓦地迸射期冀的眼,缓缓攥紧手指,慢声道:“以是……你来帮我,救出你的,琪哥哥。”
六合悠悠,雨声落落。
撒娇痴缠却未旁人,欲念肆意而起,裴洛意的眼神愈发暗冷,却还是神采安静地看着苏念惜,微微点头,“是。以是……”
没说完,一根手指忽而戳在了她的眉心处。
又眼角一垂,挂上一副不寒而栗的惊骇神情,道:“他是侵犯了蓉姐姐的身子,才娶了蓉姐姐。婚后又对蓉姐姐拳打脚踢,打得蓉姐姐都小产了三次!如许的混账,凭甚么能够过上好日子!就该叫他下拔舌天国,被油锅煎炸,受尽……”
她看着裴洛意的眼神,忽而抬手,将那念珠从他掌心薅了下来,伸手拨了拨,然后有些率性地说道:“归正我就是想救他们。”
相对于她的义愤填膺,裴洛意却始终沉寂内敛,连神采都不见几分窜改,只淡缓地与她说道:“宋杨两家既有过婚约,杨娘子的夫家想必也是晓得。既然晓得,却还娶了人,只怕不会等闲罢休。你想让我操纵东宫权势,逼迫她夫家放妻么?”
苏念惜闭了闭眼,大哭一场后,郁结胸腔的那股怨毒之火燃烧了,她此时却只觉筋疲力尽。
苏念惜眼眶微瞪——裴洛意的语气太平常了,仿佛只要她点头,他就真的会去做这类会被天下人诟病之事!
并非麟德殿前矫揉造作,并非恶梦时挣扎惊骇,并非极乐后痛磨难忍。
站在两边的丫环婆子全都垂着头,无人行动,无人出声。
苏念惜攥着念珠的手一僵,转脸看裴洛意,忽而娇蛮道:“殿下承诺过我!”
浑身蓦地一痛,喉头紧跟着浮起一股不适!
裴洛意看着她,缓声道:“杨娘子既然已嫁人,你又要如何让他们厮守相伴?”
他垂下眸,对上那双红肿潮湿的眼,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却并未开口。
裴洛意掌心空空,看着被苏念惜拨弄的念珠,圆润珠光在那丰腴指尖游走,忽而一股森意从隐蔽之处蹿起,心念之寒突然紧绷!
裴洛意拨下念珠,扫了眼被她攥住的手指,没说话。
怀里的小女人的哭声却停了。
抓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指,攥了攥,道:“便是贤人也不能逼迫人家伉俪和离,我才不会这般算计殿下呢!”
她一下凑过来,欢畅地抓住裴洛意的双手,道:“我就晓得,殿下最好了!”
她再次抬开端,看向裴洛意,“殿下,我毫不能任由他们这般被欺辱!”
她藏了这么多的泪,却从未想过示于人前。
裴洛意视线微垂,看到小女人红十足的鼻尖,转手从袖内取出帕子,放在她掌心,道:“德元年间探花郎之孙,却因家主贪墨官银而被罚三代为奴,如果不出事,这位流云公子如果插手科考,或许也能入围三甲,成为宋家下一任的门庭支撑。”
一个圣旨罚下的官奴,一个成了亲的官宦门庭。
是沈默凌么?还是因着晓得双切身故背后的诡计?又或者……
苏念惜眼睛一亮。
“琪哥哥畴前名声很大,开罪后落井下石之人也很多。他所受之苦,乃是凡人不能想。以他的性子,便是甘愿死也不肯被如许的摧辱,却因为蓉姐姐,他不敢死,也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