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阳谷县群众听得说一个懦夫打死了景阳冈上大虫,迎喝了来,皆出来看,轰动了阿谁县治。武松在轿上看时,只见亚肩叠背,闹闹攘攘,屯街塞巷,都来看迎大虫。到县前衙门口,知县已在厅上专等,武松下了轿。扛着大虫,都到厅前,放在甬道上。
宋江在灯下看了武松这表人物,心中欢乐,便问武松道:“二郎因安在此?”武松答道:“小弟在清河县,因酒後醉了,与本处奥妙相争,一时候怒起,只一拳打得那厮昏沉,小弟只道他死了,是以,一迳地逃来投奔大官人处来躲灾出亡。今已一年有馀。後来探听得那厮却未曾死,救得活了。今欲正要回籍去寻哥哥,不想染患疟疾,不能够解缆归去。却才正发酷寒,在那廊下向火,被兄长□【左“足”右“此”】了锨柄;吃了那一惊,惊出一身盗汗,敢怕病到好了。”
武松看了笑道:“这是酒家诡诈,惊吓那等客人,便去那厮家里歇宿。我却怕甚麽鸟!”横拖着哨棒,便上冈子来。
知县看了武松这般模样,又见了这个老迈锦毛大虫,心中自忖道:“不是这个汉,怎地打得这个虎!”便唤武松上厅来。
世人都来作贺。吃了一凌晨酒食,抬出大虫,放在虎床上。众村落上户都把段匹花红来挂与武松。武松有些行李包裹,寄在庄上。一齐都出庄门前来。
话分两端。只说武松自与宋江别离之後,当晚投客店歇了;次日早,起来打火吃了饭,还了房钱,拴束包裹,提了哨棒,便走上路;深思道:“江湖上只闻说及时雨宋公明,公然不虚!结识得这般弟兄,也不枉了!”
说时迟,当时快;武松见大虫扑来,只一闪,闪在大虫背後。那大虫背後看人最难,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掀将起来。武松只一闪,闪在一边。大虫见掀他不着,吼一声,却似半天里起个轰隆,振得那山冈也动,把这铁棒也似虎尾倒竖起来只一剪。武松却又闪在一边。本来那大虫拿人只是一扑,一掀,一剪;三般捉不着时,气性先自没了一半。那大虫又剪不着,再吼了一声,一兜兜将返来。
武松把只脚望大虫面门上、眼睛里只顾乱踢。那大虫吼怒起来,把身底下爬起两堆黄泥做了一个土坑。武松把大虫嘴直按下黄泥塘里去。那大虫吃武松何如得没了些力量。武松把左手紧紧地揪住顶花皮,偷出右手来,提起铁锤般大小拳头,尽平生之力只顾打。打到五七十拳,那大虫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鲜血来,更转动不得,只剩口里兀自气喘。
说话的,柴进因何不喜武松?本来武松初来投奔柴进时,也普通采取管待;次後在庄上,但吃醉了酒,性气刚,庄客有些管顾不到处,他便要下拳打他们;是以,满庄里庄客没一个道他好。世人只是嫌他,都去柴进面前,奉告他很多不是处。柴进固然不赶他,只是相待得他慢了。却得宋江每日带挈他一处,喝酒相陪,武松的前病都不发了。
相伴宋江住了十数日,武松思乡,要回清河县看望哥哥。柴进、宋江两个都留他再住几时。武松道:“小弟因哥哥多时不通信息,只得要去望他。”宋江道:“实是二郎要去,不敢苦留。如若得闲时,再来相会几时。”武松相谢了宋江。柴进取出些金银送与武松。武松谢道:“实是多多相扰了大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