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桃花山大头领坐在寨里,正欲差人下山来密查做半子的二头领如何,只见数个小喽啰气急废弛,走到盗窟里叫道:“苦也!苦也!”大头领赶紧问道:“有甚么事,慌做一团?”小喽啰道:“二哥哥吃打碎了。”大头领大惊,正问备细,只见报导:“二哥哥来了。”大头领看时,只见二头领红巾也没了,身上绿袍扯得粉碎,下得马倒在厅前,口里说道:“哥哥救我一救。”大头领问道:“如何来?”二头领道:“兄弟下得山,到他庄上,入进房里去。叵耐那老驴把女儿藏过了,却教一个胖和尚躲在女儿床上。我却不防备,揭起帐子摸一摸,吃那厮揪住,一顿拳头脚尖,打得一身伤损。那厮见世人入来救应,放了手,提起禅杖打将出去。是以我得脱了身,拾得性命,哥哥与我做主报仇。”大头领道:“本来恁地。你去房中将息,我与你去拿那贼秃来。”喝叫摆布:“快备我的马来!”众小喽啰都去。大头领上了马,绰枪在手,尽数引了小喽啰,一齐号令下山去了。
再说李忠、周通下到山边,正迎着那数十小我,各有东西。李忠、周通挺着枪,小喽啰呐着喊,抢向前来喝道:“兀那客人,会事的留下买路钱。”那客人内有一个便拈着朴刀来斗李忠,一来一往,一去一回,斗了十余合,不分胜负。周通大怒,赶向前来喝一声,众小喽啰一齐都上,那伙客人抵当不住,回身便走。有那走得迟的,尽被搠死七八个。劫了车子财物,和着凯歌,渐渐地上山来。到得寨里打一看时,只见两个小喽啰捆做一块在亭柱边,桌子上金银酒器,都不见了。周通解了小喽啰,问其备细,鲁智深那边去了。小喽啰说道:“把我两个打翻捆缚了,卷了多少器皿,都拿了去。”周通道:“这贼秃不是好人,倒着了那厮手脚,却从那边去了?”团团寻踪迹,到后山,见一带荒草平高山都滚倒了。周通看了道:“这秃驴倒是个老贼!这般险要山冈,从这里滚了下去。”李忠道:“我们赶上去问他讨,也羞那厮一场。”周通道:“罢,罢!贼去了关门,那边去赶?便赶得着时,也问他取不成。倘有些不然起来,我和你又敌他不过,厥后倒难厮见了;不如干休,厥后倒好相见。我们且自把车子上包裹翻开,将金银缎匹分作三分,我和你各捉一分,一分赏了众小喽啰。”李忠道:“是我分歧引他上山,折了你很多东西,我的这一分都与了你。”周通道:“哥哥,我同你同死同生,休恁地计算。”看官服膺话头,这李忠、周通安闲桃花山打劫。
不是鲁智深投阿谁去处,有分教:到那边就义了十余条性命生灵,一把火烧了驰名的灵山古迹,直教黄金殿上生红焰,碧玉堂前起黑烟。毕竟鲁智深投甚么寺观来,且听下回分化。
再说鲁智深离了桃花山,放开脚步,从凌晨直走到午后,约莫走下五六十里多路,肚里又饥,路上又没个打火处,深思:“夙起只顾贪走,未曾吃得些东西,却投那边去好?”东观西望,蓦地听得远远地铃铎之声,鲁智深听得道:“好了!不是寺院,便是宫观,风吹得檐前铃铎之声,洒家且寻去那边投奔。”
刘太公扯住鲁智深道:“和尚,你苦了老夫一家儿了。”鲁智深说道:“休怪无礼!且取衣服和直裰来,洒家穿了说话。”农户去房里取来,智深穿了。太公道:“我当初只希冀你说人缘,劝他转意转意,谁想你便下拳打他这一顿,定是去报盗窟里大队能人来杀我家。”智深道:“太公休慌。俺说与你:洒家不是别人,俺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为因打死了人,削发做和尚,休道这两个鸟人,便是一二千军马来,洒家也不怕他。你们世人不信时,提俺禅杖看。”庄客们那边提得动,智深接过来手里,一似拈灯草普通使起来。太公道:“师父休要走了去,却要救护我们一家儿使得。”智深道:“甚么闲话,俺死也不走。”太公道:“且将些酒来师父吃,休得要抵死醉了。”鲁智深道:“洒家一分酒,只要一分本领,非常酒,便有非常的力量。”太公道:“恁地时最好。我这里有的是酒肉,只顾西席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