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重轻他不义财,奉天法网偶然开。剥民官府过于贼,应为厚交放贼来。
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滴溜溜两耳悬珠,明皎皎双睛点漆。唇方口正,髭须地阁轻巧;额阔顶平,皮肉天仓饱满。坐定时浑如虎相,走动时有若狼形。年及三旬,有养济万人之度量;身躯六尺,怀打扫四海之心机。志气轩昂,胸怀娟秀。词讼敢欺萧相国,申明不让孟尝君。
当时宋江带着一个伴当,走将出县前来。只见这何察看当街迎住,叫道:“押司,其间请坐拜茶。”宋江见他似个公人打扮,仓猝答礼道:“尊兄那边?”何涛道:“且请押司到茶坊内里吃茶说话。”宋公明道:“谨领。”两个入到茶坊里坐定,伴当都叫去门前等待。宋江道:“不敢拜问尊兄高姓?”何涛答道:“小人是济州府访拿使臣何察看的便是。不敢动问押司高姓大名?”宋江道:“贱眼不识察看,少罪。小吏姓宋名江的便是。”何涛倒地便拜,说道:“久闻大名,无缘未曾拜识。”宋江道:“惶恐。察看请上坐。”何涛道:“小人安敢占上?”宋江道:“察看是下属衙门的人,又是远来之客。”两个谦让了一回,宋江坐了主位,何涛坐了客席。宋江便叫茶博士将两杯茶来。没多时,茶到。两个吃了茶。宋江道:“察看到敝县,不知下属有何公事?”何涛道:“实不相瞒,来贵县有几个要紧的人。”宋江道:“莫非贼情公事否?”何涛道:“有实封公文在此,敢烦押司作成。”宋江道:“察看是下属差来捕盗的人,小吏怎敢怠慢?不知为甚么贼情紧事?”何涛道:“押司是当案的人,便说也无妨,敝府管下黄泥冈上一伙贼人,共是八个,把蒙汗药麻翻了北京大名府梁中书调派送蔡太师的生辰纲军健一十五人,劫去了十一担珍珠宝贝,计该十万贯正赃。今捕得从贼一名白胜,指说七个正贼,都在贵县。这是太师府特差一个干办,在本府立等要这件公事,望押司早早保持。”宋江道:“休说太师处下落,便是察看自赍公文来要,敢不捕送?只不晓得白胜供指那七人名字?”何涛道:“不瞒押司说:是贵县东溪村晁保正为首。更有六名从贼,不识姓名,烦乞用心。”
当时何察看与兄弟何清道:“这锭银子,是官司信赏的,非是我把来赚你,背面再有重赏。兄弟,你且说这伙人如安在你便袋里?”只见何清去身边招文袋内摸出一个经折儿来,指道:“这伙贼人都在上面。”何涛道:“你且说怎地写在上面?”何清道:“不瞒哥哥说:兄弟前日为打赌输了,没一文川资,有个普通打赌的,引兄弟去北门外十五里,地名安乐村,有个王家客店内,凑些碎赌。为是官司行下文书来,下落本村,凡是开客店的,必要置立文簿,一面上用勘合印信。每夜有客商来歇宿,必要问他:‘那边来?那边去?姓甚名谁?做甚买卖?’都要誊写在簿子上。官司查照时,每月一次,去里正处报名。为是小二哥不识字,央我替他抄了半个月。当日是六月初三日,有七个贩枣子的客人,推着七辆江州车儿来歇。我却认得一个为头的客人,是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因何认得他?我比先曾跟一个赌汉去投奔他,是以我认得。我写着文簿,问他道:‘客人高姓?’只见一个三髭须白净面皮的抢将过来,承诺道:‘我等姓李,从濠州来贩枣子,去东京卖。’我虽写了,有些狐疑。第二日,他自去了,店东带我去村里相赌,来到一处三叉路口,只见一个男人挑两个桶来。我不认得他。店东人自与他厮叫道:‘白大郎,那边去?’那人应道:‘有担醋,将去村里财主家卖。’店东人和我说道:‘此人叫做白日鼠白胜,他是个赌客。’我也只安在内心。厥后听得沸沸扬扬地说道:‘黄泥冈上一伙贩枣子的客人,把蒙汗药麻翻了人,劫了生辰纲去。’我猜不是晁保正,倒是兀谁!现在只捕了白胜,一问便知端的。这个经折儿,是我抄的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