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便道:“大官人不来时,老身也不敢来宅上相请。一者缘法,二乃来得刚好。常言道:‘一客不烦二主。’大官人便是出钱的,这位娘子便是着力的。不是老身路歧相烦,可贵这位娘子在这里,官人好做个仆人,替老身与娘子浇手。”西门庆道:“小人也见不到,这里有银子在此。”便取出来,和帕子递与王婆,备办些酒食。那妇人便道:“不消生受得。”口里说,却不解缆。王婆将子银子便去,那妇人又不起家。婆子便出门,又道:“有劳娘子相陪大官人坐一坐。”那妇人道:“乳母,免了。”却亦是不解缆。也是人缘,却都成心了。西门庆这厮一双眼只看着那妇人。这婆娘一双眼也把来偷睃西门庆,见了这表人物,心中倒有五七分意了,又低着头自做糊口。
且说西门庆安闲房里,便斟酒来劝那妇人,却把袖子在桌上一拂,把那双箸拂落地下。也是缘法刚巧,那双箸正落在妇人脚边。西门庆赶紧蹲身下去拾,只见那妇人尖尖的一双小脚儿,正跷在箸边。西门庆且不拾箸,便去那妇人绣花鞋儿上捏一把。那妇人便笑将起来,说道:“官人休要啰唣!你端的要勾搭我?”西门庆便跪下道:“只是娘子作成小生。”那妇人便把西门庆搂将起来。当时两个就王婆房里,脱衣解带,共枕同欢。正似:
向来男女分歧筵,卖俏迎奸最不幸。不记都头昔日语,犬儿今已到篱边。
西门庆得见潘弓足非常情思,恨不就做一处。王婆便去点两盏茶来,递一盏与西门庆,一盏递与这妇人,说道:“娘子相待大官人则个。”吃罢茶,便觉有些端倪送情。王婆看着西门庆,把一只手在脸上摸,西门庆内心瞧科,已知有五分了。
且说王婆看着西门庆道:“妙手腕么?”西门庆道:“端的亏了乳母!我到家里,便取一锭银送来与你,所许之物,岂敢昧心。”王婆道:“‘眼望旌节至,专等好动静’。不要叫老身‘棺材出了讨挽歌郎钱’。”西门庆笑了去,不在话下。
未几时,王婆买了些现成的肥鹅、熟肉、细巧果子返来,尽把盘子盛了果子菜蔬,尽都装了,搬来房里桌子上,看着那妇人道:“娘子且清算过糊口,吃一杯儿酒。”那妇人道:“乳母自便,相待大官人,奴却不当。”还是原不解缆。那婆子道:“恰是专与娘子浇手,如何却说这话?”王婆将盘馔都摆在桌子上,三人坐定,把酒来斟。这西门庆拿起酒盏来讲道:“娘子,满饮此杯。”那妇人谢道:“多感官人厚意。”王婆道:“老身知得娘子洪饮,且请开杯吃两盏儿。”有诗为证:
又诗曰:
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加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将朱唇紧贴,把粉面斜偎。罗袜高挑,肩膊上露一弯新月;金钗倒溜,枕头边堆一朵乌云。誓海盟山,搏弄得百般旖旎;羞云怯雨,揉搓的万种妖娆。恰好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笑吐吞尖。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呀呀气喘。星眼昏黄,细细汗流香玉颗;酥胸泛动,涓涓露滴牡赤忱。直饶婚配眷烟偕,实在偷期滋味美。
西门庆和这婆子,一递一句,说了一回。王婆便道:“恰好吃酒。却又没了。官人休怪老身差拨,再买一瓶儿酒来吃如何?”西门庆道:“我手帕里有五两来碎银子,一发撒在你处,要吃时只顾取来,多的乳母便就收了。”那婆子谢了官人,起家睃这粉头时,一钟酒落肚,轰动春情。又自两个言来语去,都成心了,只低了头,却不起家。那婆子满脸堆下笑来讲道:“老身去取瓶儿酒来,与娘子再吃一杯儿。有劳娘子相待大官人坐一坐。注子里有酒没?便再筛两盏儿,和大官人吃。老身直去县前那家,有好酒买一瓶来,有好歇儿担搁。”那妇人丁里说道:“不消了。”坐着却不解缆。婆子出到房门前,便把索儿缚了房门,却来当路坐了,手里一头绩着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