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歇定,门吏来报,高殿帅上马。陈太尉仓猝出来驱逐,请到厅上坐定,叙问寒温已毕,高太尉道:“本日朝廷筹议招安宋江一事,如果高俅在内,必定阻住。此贼累辱朝廷,罪过滔天,今更赦免罪犯,引入都城,必成后患。欲待回奏,玉音已出,且看粗心如何。若还此贼仍昧知己,怠慢圣旨,太尉早早回京,鄙人奏过天子,整点雄师,切身到彼,剪草除根,是吾之愿。太尉此去,下官部下有个虞候,能言快语,问一答十,好与太尉提拨事情。”陈太尉谢道:“感蒙殿帅忧心。”高俅起家,陈太尉送至府前,上马去了。
却说宋江回到忠义堂上,再聚众头领筵席,宋江道:“虽是朝廷诏旨不明,你们世人也忒性躁。”吴用道:“哥哥,你休执迷!招安须自有日,如何怪得众兄弟们发怒?朝廷忒不将报酬念!现在闲话都打叠起,兄长且传将令:马军拴束马匹,步军安排军火,水军清算船只,迟早必有雄师前来征讨。一两阵杀得别人亡马倒,片甲不回,梦著也怕,当时却再筹议。”世人道:“智囊言之极当。”是日散席,各归本帐。
此时四下大小头领,一大半闹将起来,宋江、卢俊义只得切身上马,将太尉并开诏一干人数护送下三关,再拜伏罪:“非宋江等偶然归降,实是草诏的官员不知我梁山泊的曲折。若以数句善言抚恤,我等尽忠报国,万死无怨。太尉若回到朝廷,善言则个。”吃紧送过渡口,这一干人吓得屁滚尿流,飞奔济州去了。
当日阮小七坐在船梢上,分拨二十余个军健棹船,一家带一口腰刀。陈太尉初下船时,昂昂然傍若无人,坐在中间。阮小七号召世人,把船棹动,两边海员齐唱起歌来。李虞候便骂道:“村驴,朱紫在此,全无顾忌!”那海员那边睬他,只顾唱歌。李虞候拿起藤条,来打两边海员,世人并无惧色。有几个为头的回话道:“我们自唱歌,干你甚事。”李虞候道:“杀不尽的反贼,怎敢回我话?”便把藤条去打,两边海员都跳在水里去了。阮小七在艄上说道:“直这般打我海员下水里去了,这船如何得去?”只见上流头两只快船下来接。本来阮小七预先积下两舱水,见背面来船附近,阮小七便去拔了栏子,叫一声“船漏了!”水早滚上舱里来,急叫救时,船里有一尺多水。那两只船挈将拢来,世人抢救陈太尉过船去。大家把船只顾摇开,那边来顾御酒圣旨?两只快船先行去了。
且说陈太尉回到济州,把梁山泊开诏一事,诉与张叔夜。张叔夜道:“敢是你们多说甚言语来!”陈太尉道:“我几曾敢发一言!”张叔夜道:“既是如此,白费了心力,坏了事情,太尉吃紧回京,奏知圣上,事不宜迟。”陈太尉,张干办,李虞候一行人从星夜回京来,见了蔡太师,备说梁山泊贼寇扯诏诽谤一节。蔡京听了大怒道:“这伙草寇,安敢如此无礼!堂堂天朝,如何教你这伙横行!”陈太尉哭道:“若不是太师福荫,小官粉骨碎身在梁山泊!本日死里逃生,再见恩相!”太师随即叫请童枢密,高杨二太尉,都来相府,商讨军情重事。无片时,都请到太师府白虎堂内,众官坐下,蔡太师教唤过张干办,李虞候,备说梁山泊扯诏诽谤一事。杨太尉道:“这伙贼徒如何主张招安他?当初是那一个官奏来?”高太尉道:“那日我若在朝内,必定阻住,如何肯行此事!”童枢密道:“鼠窃狗偷之徒,何足虑哉!戋戋鄙人,亲引一支军马,限时定日,扫净水泊而回。”众官道:“来日奏闻。”当下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