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有二十四五年纪;他脱了内里衫子,卷做一团,丢在一个桌上,内里是箭小袖紧身,鹦哥绿短袄,下穿一条大裆紫夹袖裤儿,踏步上前,提起拳头,望王庆打来。王庆见他是女子,又见他起拳便有马脚,成心耍他,用心不消快跌,也拽双拳吐个流派,摆开解数,与那女子相扑。
那汉是蛮力,那边解得这跌法,扑通的望后颠翻,面孔朝天,背脊着地。那立拢来看的人,都笑起来。那汉却待挣扎,被王庆上前按住,照实落处只顾打。那在先放囊的走来,也不解劝,也不帮忙,只将桌上的钱,都抢去了。王庆大怒,弃了地上男人,大踏步赶去。只见人丛里闪出一个女子来,大喝道:“那不得无礼!有我在此!”
又有那颠钱的,蹲踞在地上,共有二十余簇人。那颠钱的名儿,也不止一端,乃是:浑纯儿,三背间,八叉儿。
那些掷色的,在那边呼么喝六,颠钱的在那边唤字叫背;或夹笑带骂,或当真打。那输了的,脱衣典裳,褫巾剥袜,也要去翻本,废奇迹,忘寝食,到底是个输字;那赢的,意气扬扬,东摆西摇,南闯北踅的寻酒头儿再做,身边便袋里,搭膊里,衣袖里,都是银钱,到后捉本计帐,本来赢未几,赢的都被把梢的,放囊的拈了头儿去。不说打赌风景,更有村姑农妇,丢了锄麦,撇了灌菜,也是三三两两,成群作队,仰着黑泥般脸,露着黄金般齿,呆呆地立着,等那粉头出来。看他普通是爹娘养的,他便如何恁般斑斓,有多少人看他。当下不但邻近村坊人,城中人也赶出来□看,把那青青的麦地,踏光了十数亩。
话休絮繁,当下王庆闲看了一回,看得技痒,见那戏台里边,人丛里,有个彪形大汉两手靠着桌子,在杌子上坐地。那汉生得圆眼大脸,阔肩细腰,桌上堆着五贯钱,一个色盆,六只骰子,却无主顾与他赌。王庆思惟道:“俺自从官司到本日,有十数个月,未曾弄这个道儿了。前日范全哥哥把与我买柴薪的一锭银在此,将来做个梢儿,与那厮掷几掷,赢几贯钱归去买果儿。”
那边输钱打的,与那放囊抢钱的两个男人,分开世人,一齐上前喝道:“驴牛射的狗弟子孩儿,恁般胆小!怎敢跌我妹子?”王庆喝骂道:“输败腌脏村乌龟子,抢了俺的钱,反出秽言!”抢上前,拽拳便打。只见一小我从人丛里抢出来,横身隔住了一双半人,六个拳头,口里高叫道:“李大郎,不得无礼!段二哥,段五哥,也休要脱手!都是一块土上人,有话便好好地说!”王庆看时,倒是范全。三人端的住了手。范全赶紧向那女子道:“三娘拜揖。”那女子也道了万福,便问:“李大郎是院长亲戚么?”范全道:“是鄙人表弟。”那女子道:“超卓的好拳脚!”
那王庆是东京积赌惯家,他信得盆口真,又会躲闪打浪,又奸刁奸滑,下主作弊;那放囊的,乘闹里踅过那边桌上去了,那挨下来的,说王庆掷得凶,收了主,只替那汉拈头儿。
当下王庆取出银子,望桌上一丢,对那汉道:“胡乱掷一回。”那汉一眼着王庆说道:“要掷便来。”说还未毕,早有一小我,向那前面桌子边人丛里挨出来,貌相长大,与那坐下的大汉,仿佛类似。对王庆说道:“秃秃他,这锭银怎好出主?将银来,我有钱在此。你赢了,每贯只要加利二十文。”王庆道:“最好!”与那人打了两贯钱,那人已是每贯先撤除二十文。王庆道:“也罢!”随即与那汉讲过掷朱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