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下笔再取酒来。正饮之间,只见阿谁穿皮袄的男人向前来把林冲劈腰揪住,说道:“你好大胆!你在沧州做下迷天大罪,却在这里!见今官司出三千贯信赏钱捉你,倒是要怎地?”林冲道:“你道我是谁?”
那汉道:“你不是豹子头林冲?”林冲道:“我自姓张”那汉笑道:“你莫胡说。见今壁上写下名字。你脸上文着金印,如何要赖得过!”
林冲道:“若得大官人如此周济,教小人安身立命。只不知投那边去?”
林冲道:“你端的要拿我?”
却说军官在关上,瞥见是柴大官人,却都认得。本来这军官未袭职时曾到柴进庄上,是以识熟。军官起家道:“大官人又去欢愉?”
那汉仓猝答礼。
酒保吃了一碗,林冲问道:“其间梁山泊另有多少路?”
柴进上马问道:“二位官分缘安在此?”军官道:“沧州大尹行移文书,画影图形,缉捕犯人林冲,特差某等在此扼守;但有过往客商,一一查问,才放出关。”
因感慨度量,问酒保借笔砚来,乘着一时酒兴,向那白粉壁上写下八句道:
柴进当日先叫庄客背了包里出关去等。柴进却备了三二十匹马,带了弓箭旗枪,驾了鹰雕,牵着猎狗,一行人马多打扮了,却把林冲杂在内里,一齐上马,都投关外。
那汉道:“莫非小旋风柴进么?”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
那汉道:“柴大官人与盗窟中王大头领交厚,尝有手札来往。”
林冲说道:“酒保,你也来吃碗酒。”
林冲道:“先切二斤熟牛肉来。”
柴进又笑道:“只恁地相托得过?拿得野味,返来相送。”道别了,一齐上马,出关去了。行得十四五里,却见先去的庄客在那边等待。
自此,林冲只在柴进东庄上住了五七日,不在话下。
林冲道:“一这难尽!”
林冲看那人时,头戴深檐暖帽,身穿貂鼠皮袄,脚着一双獐皮穿靴,身材长大,边幅魁宏,支拳骨脸,三叉黄髯,只把头来仰着看雪。
酒保去未几时,将来铺下一大盘牛肉,数般菜蔬,放个大碗,一面筛酒。林冲吃了三四碗酒,只见店里一小我背叉动手,走出来门前看雪。
且说林冲与柴大官人别后,上路行了十数日,时遇暮夏季气,浓云密布,朔风紧起,又见纷繁扬扬下着满天大雪。
看看挨捕甚紧,各处村坊都动了。
众庄客答道:“昨夜捉得个偷米贼人”那官人向前来看时,认得是林冲,仓猝喝退庄客,亲身解下,问道:“教头缘何被吊在这里?”
林冲道:“若得如此傲视,最好。”
豹子头林冲当夜醉倒在雪里地上,挣扎不起,被众庄客向前捆绑了,解送来一个庄院。只见一个庄客从院里出来,说道:“大官人未起,世人且把这厮高吊起在门楼下!”看看天气晓来,林冲酒醒,打一看时,公然好个大庄院。林冲大呼道:“甚么人敢吊我在这里!”那庄客听叫,手拿柴棍,从门房里走出来,喝道:“你这厮还自好口!”
林冲听了便拜道:“有眼不识泰山!愿求大名。”
林冲道:“沧州横海郡故交保举将来。”
柴进道:“是山东济州管下一个水乡,地名梁山泊,周遭八百馀里,中间是宛子城,蓼儿洼。现在有三个豪杰在那边扎寨:为头的唤做白衣秀士王伦,第二个唤做摸着天杜迁,第三个唤做云里金刚宋万。那三个豪杰堆积着七八百小喽啰打家劫舍。多有做下迷天大罪的人都投奔那边躲灾出亡,他都收留在彼。三位豪杰亦与我交厚,尝寄书缄来。我今修一封书与兄长去投那边入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