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已有申牌时分,这轮红日厌厌地相傍下山。武松乘着酒兴,尽管走上冈子来。走不到半里多路,见一个式微的山神庙。行到庙前,见这庙门上贴着一张印信榜文。武松住了脚读时,上面写道:
武松就把这赏钱在厅上散与世人猎户。知县见他忠诚仁德,故意要汲引他,便道:“虽你原是清河县人氏,与我这阳谷县只在天涯。我本日就参你在本县做个都头,如何?”武松跪谢道:“若蒙恩相汲引,小人毕生受赐。”
武松去厅前声了喏。知县问道:“你那打虎的懦夫,你却说怎生打了这个大虫?”武松就厅前将打虎的本领说了一遍。厅上厅下浩繁人等都惊得呆了。知县就厅上赐了几杯酒,将出上户凑的犒赏钱一千贯授予武松,武松禀道:“小人托赖相公的福荫,偶尔幸运打死了这个大虫,非小人之能,如何敢受犒赏。小人闻知这众猎户因这个大虫受了相公的惩罚,何不就把这一千贯给散与世人去用?”知县道:“既是如此,任从懦夫。”
政和*年*月*日。
说时迟,当时快;武松见大虫扑来,只一闪,闪在大虫背后。那大虫背后看人最难,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掀将起来。武松只一闪,闪在一边。大虫见掀他不着,吼一声,却似半天里起个轰隆,振得那山冈也动,把这铁棒也似虎尾倒竖起来只一剪。武松却又闪在一边。本来那大虫拿人只是一扑,一掀,一剪;三般捉不着时,气性先自没了一半。那大虫又剪不着,再吼了一声,一兜兜将返来。
武松正走,看看酒涌上来,便把毡笠儿掀在脊梁上,将哨棒绾在肋下,一步步上那冈子来;转头看这日色时,垂垂地坠下去了。此时恰是十月间气候,日短夜长,轻易得晚。武松自言自说道:“那得甚么大虫!人自怕了,不敢上山。”
知县看了武松这般模样,又见了这个老迈锦毛大虫,心中自忖道:“不是这个汉,怎地打得这个虎!”便唤武松上厅来。
早有阳谷县知县相公令人来接武松。都相见了,叫四个庄客将乘凉轿来抬了武松,把那大虫扛在前面,也挂着花红段匹,迎到阳谷县里来。那阳谷县群众听得说一个懦夫打死了景阳冈上大虫,迎喝了来,皆出来看,轰动了阿谁县治。武松在轿上看时,只见亚肩叠背,闹闹攘攘,屯街塞巷,都来看迎大虫。到县前衙门口,知县已在厅上专等,武松下了轿。扛着大虫,都到厅前,放在甬道上。
武松定睛看时,倒是两小我,把皋比缝作衣裳,紧紧绷在身上,手里各拿着一条五股叉,见了武松,吃一惊道:“你你你吃了老虎心,豹子胆,狮子腿,胆倒包着身躯!如何敢单独一个,昏黑将夜,又没东西,走过冈子来!你你你是人?是鬼?”武松道:“你两个是甚么人?”那小我道:“我们是本处猎户。”武松道:“你们上岭上来做甚么?”两个猎户失惊道:“你兀自不知哩!今景阳冈上有一只极大的大虫,夜夜出来伤人!只我们猎户也折了七八个,过往客人不记其数,都被这牲口吃了!本县知县下落当乡里正和我们猎户人等捕获。那业畜势大难近,谁敢向前!我们为他,正不知吃了多少限棒,只捉他不得!彻夜又该我们两个捕猎,和十数个乡夫在此,上高低下放了窝弓药箭等他,正在这里埋伏,却见你大剌剌地从冈子上走将下来,我两个吃了一惊。你却恰是甚人?曾见大虫么?”武松道:“我是清河县人氏,姓武,排行第二。却才冈子上乱树林边,正撞见那大虫,被我一顿拳脚打死了。”两个猎户听得,聪慧了,说道:“怕没这话?”武松道:“你不信时,只看我身上兀自有血迹。”两个道:“怎地打来?”武松把那打大虫的本领再说了一遍。两个猎户听了,又喜又惊,叫拢那十个乡夫来。只见这十个乡夫都拿着钢叉、踏弩、刀枪,随即拢来。武松问道:“他们世人如何不随你两个上山?”猎户道:“便是那牲口短长,他们如何敢上来!”一伙十数小我都在面前。两个猎户叫武松把打大虫的事说向世人。世人都不肯信。武松道:“你世人不信时,我和你去看便了。”世人身边都有火刀、火石,随即收回火来,点起五七个火把。世人都跟着武松一同再上冈子来,瞥见那大虫做一堆儿死在那边。世人见了大喜,先叫一个去报知本县里正并该管上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