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恩便请武松到私宅堂上请坐了。武松道:“小管营今番须用说知有甚事使令我去。”施恩道:“且请少坐,待家尊出来相见了时,却得相烦奉告。”武松道:“你要教人做事,不要这等后代相!恁地不是做事的人了!便是一刀一割的活动,武松也替你去干!如果有些谄佞的,非为人也!”
那施恩叉手不离方寸,才说出这件事来。有分教武松显出那杀人的手腕,重施这打虎的威风。恰是:双拳起处云雷吼,飞脚来时风雨惊。毕竟施恩对武松说出甚事来,且听下回分化。
武松坐到日中,那小我又将一个提盒子入来,手里提着一注子酒。将到房中,翻开看时,排下四般果子,一只熟鸡,又有很多蒸卷儿。那人便把熟鸡来撕了,将注子里好酒筛下请都头吃。武松内心忖道:“毕竟是如何?……”到晚又是很多下饭;又请武松沐浴了乘凉、安息。武松自思道:“众囚徒也是这般说,我也是这般想,却怎地这般请我?……”
未几时,那小我又和一个男人两个来,一个提着浴桶,一个提一大桶汤,来看着武松道:“请都头沐浴。”武松想道:“不要等我沐浴了来动手?……我也不怕他!且落得洗一洗!”
话休絮烦。武松自到那房里,住了数日,每日好酒好食搬来请武松吃,并不见害他的意。武松内心正委决不下。当日晌午,那人又搬将酒食来。武松忍耐不住,按定盒子,问那人道:“你是谁家伴当?怎地只顾将酒食来请我?”那人答道:“小人前日已禀都头说了,小人是管营相公家里梯己人。”武松道:“我且问你,每日送的酒食恰是谁教你将来请我?吃了怎地?”那人道:“是管营相公家里的小管营教送与都头吃。”武松道:“我是个囚徒,犯法的人,又未曾有半点好处到管营相公处,他如何送东西与我吃?”那人道:“小人如何免得。小管营分付道,教小人且送半年三个月却说话。”武松道:“却又捣蛋!终不成将息得我肥胖了,却来成果我?――这个闷葫芦教我如何猜得破?这酒食不明,我如何吃得安稳?你只说与我,你那小管营是甚么样人,在那边曾和我相会,我便吃他的酒食。”那小我道:“便是前日都头初来时厅上立的阿谁赤手帕包头、络着右手那人便是小管营。”武松道:“莫不是穿青纱上盖立在管营相公身边的那小我?”那人道:“恰是。”武松道:“我待吃杀威棒时,敢是他说,救了我,是么?”那人道:“恰是。”武松道:“却又跷蹊!我自是清河县人氏,他自是孟州人,自来素不了解,如何这般看觑我?必有个原因。我且问你,那小管营姓甚名谁?”那人道:“姓施,名恩。使得好拳棒。人都叫他做金眼彪施恩。”
武松把门关上,拴了,安闲内里思惟道:“这个是甚么意义?……随他便了!且看如何!”放倒头便自睡了。一夜无事。
多时,只见施恩从内里跑将出来看着武松便拜。武松仓猝答礼,说道:“小人是个治下的囚徒,自来未曾拜识尊颜,前日又蒙救了一顿大棒,今又蒙每日好酒好食相待,甚是不当。又没半点儿调派。恰是无功受禄,寝食不安。”施恩答道:“小弟久闻兄长大名,如雷灌耳;只恨云程隔绝,不能够相见。本日幸得兄长到此,正要拜识威颜,只恨无物接待,是以怀羞,不敢相见。”武松问道:“却才听得伴当所说,且教武松过半年三个月却有话说,恰是小管营与小人说甚话?”施恩道:“村仆不免得事,脱口便对兄长说晓得,却如何冒昧说得!”武松道:“管营恁地时倒是秀才耍!倒教武松瘪破肚皮闷了,怎地过得?你且说恰是要我怎地?”施恩道:“既是村仆说出了,小弟只得奉告:因为兄长是个大丈夫,真男人,有件事欲要相央,除是兄长便行得。只是兄长远路到此,力量有亏,未经完足,且请将息半年三五个月,待兄长力量完足,当时却待兄长说知备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