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行者把那两个尸都城撺在火里烧了,插了戒刀,连夜自过岭来,迤逦取路望着青州空中来。又行了十数日,但遇村坊道店,市镇乡城,公然都有榜文张挂在彼处捕获武松。到处虽有榜文,武松已自做了行者,于路却没人盘诘他。
武行者心中要吃,那边听他分辩,一片声喝道:“放屁!放屁!”店东人道:“也未曾见你这个削发人恁地蛮法!”武行者喝道:“怎地是老爷蛮法?我白吃你的!”那店东人道:“我到未曾见削发人自称‘老爷’!”
武松却大喊小叫道:“仆人家,你端的没东西卖,你便自家吃的肉食也回些与我吃了,一发还你银子!”店东人笑道:“也未曾见这个削发人,酒和肉只顾要吃,却那边去取?——师父,你也只好罢休!”武行者道:“我又不白吃你的!如何不卖与我?”店东人道:“我和你说过只要这些白酒。那得别的东西卖!”
武行者道:“你另有亲眷么?”那妇人道:“亲戚自有几家,都是庄农之人,谁敢和他争辩!”武行者道:“这厮有些财帛么?”妇人道:“他也积储得一两百两金银。”武行者道:“偶然,你快去清算。我便要放火烧庵了!”那妇人问道:“师父,你要酒肉吃么?”武行者道:“偶然将来请我。”那妇人道:“请师父进庵里去吃。”武行者道:“怕别有人暗害我么?”那妇人道:“奴有几颗头,敢赚得师父!”
这个吃打伤的大汉道:“问他做甚么!这秃贼打得我一身伤损,不着一两个月将息不起,不如把这秃贼一顿打死了,一把火烧了他,才与我消得这口恨气!”说罢,拿起藤条,恰待又打。只见出来的那人说道:“贤弟,且休打,待我看他一看。此人也像是一个豪杰。”
孔明孔亮两个听了大惊,扑翻身便拜。武松仓猝答礼道:“却才甚是冲撞,休怪,休怪。”孔明、孔亮道:“我弟兄两个‘有眼不识泰山’!万望恕罪!”武行者道:“既然二位相觑武松时,倒是与我烘焙度牒手札并行李衣服;不成失落了那两口戒刀,这串数珠。”孔明道:“这个不须足下挂记。小弟已自着人清算去了,清算端方拜还。”武行者拜谢了。宋江请出孔太公,都相见了。孔太公置酒设席管待,不在话下。
说犹未了,只见远远地阿谁吃打的男人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提着一条朴刀,背后引着三二十个庄客,都拖枪拽棒,跟着阿谁大汉,吹风唿哨,来寻武松;赶到墙边,见了,指着武松,对那穿鹅黄袄子的大汉道:“这个贼梵衲恰是打兄弟的!”阿谁大汉道:“且捉这厮去庄里细细鞭挞!”
武行者看本身面前只是一碟儿熟菜,不由的不气;恰是“眼饱肚中饥”,酒又发作,恨不得一拳打碎了那桌子,大呼道:“仆人家!你来!你这厮好欺负客人!”店东人赶紧来问道:“师父,休要烦躁。要酒便好说。”武行者睁着双眼喝道:“你这厮好不晓事理!这青花瓮酒和鸡肉之类如何不卖与我?我也普通还你银子!”店东人道:“青花瓮酒和鸡肉都是那二郎家里自将来的,只借我店里坐地吃酒。”
正在店里论口,只见内里走入一条大汉,引着三四小我入进店里。仆人笑容可掬,驱逐道:“二郎,请坐。”那汉道:“我分付你的,安排也未?”店东人答道:“鸡与肉都已煮熟了,只等二郎来。”那汉道:“我那青花瓮酒在那边?”店东人道:“在这里。”
武行者一刀砍将去,却砍个空,使得力猛,头重脚轻,翻筋斗倒撞下溪里去,却起不来。黄狗便立定了叫。冬月天道,虽只要一二尺深浅的水,却酷寒恰当不得,爬将起来,淋的一身水。却见那口戒刀浸在溪里,亮得耀人。便再蹲下去捞那刀时,扑地又落下去,复兴不来,只在那溪水里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