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宋江、花荣两个骑马在前头,背后车辆载着长幼,与前面人马,只隔着二十来里远近。前面到一个去处。地名唤对影山,两边两座高山,普通情势,中间倒是一条大驿路。两个在顿时正行之间,只听得前山里锣鸣鼓响。
自结婚以后,又过了五七日,小喽啰探得事情,上山来报导:“青州慕容知府申将文书去中书省,奏说反了花荣、秦明、黄信,要起雄师来征。”世人听罢,筹议道:“其间小寨不是久恋之地;倘或雄师到来,四周围住,如何迎敌?”宋江道:“小可有一计,不知中得诸位心否?”众豪杰都道:“愿闻良策。”宋江道:“自这南边有个去处,地名唤做梁山泊,周遭八百余里,中间宛子城、蓼儿洼。晁天王堆积着三五千军马,把住着水泊,官兵捕盗,不敢正眼觑他。我等何不清算起人马,去那边入伙?”秦明道:“既然有这个去处倒是非常好。只是没人引进,他如何肯便纳我们?”宋江大笑,却把这打劫“生辰纲”金银一事,直说到刘唐寄书,将金子谢我,是以上杀了阎婆惜,逃去在江湖上。秦明听了大喜道:“恁地,兄长恰是他那边大仇人。事不宜迟,何故清算起快去。”只就当日筹议定了,便打并起十数辆车子,把长幼并金银、财物、衣服、行李等件,都装在车子上,共有三二百匹好马。小喽啰们有不肯去的,发他些银两,任从他下山去投别主;有愿去的,编入队里,就和秦明带来的军汉,通有三五百人。宋江教分作三起下山,只做去收捕,梁山泊的官军。山上都清算得伏贴,装上车子,放起火来,把盗窟烧作光地。分为三队下山:宋江便与花荣引着四五十人,三五十骑马,簇拥着五七辆车子,长幼队仗先行;秦明、黄信引领八九十匹马和这利用车子,作第二起;前面便是燕顺、王矮虎、郑天寿三个,引着四五十匹马,一二百人。离了清风山,取路投梁山泊来。于路中见了这很多军马,灯号上又明显写着“收捕草寇官军”,是以无人敢来阻当。在路行五七日,离得青州远了。
只见对过山冈子背后,早拥出一队人马来,也有百十余人,都是白衣白甲,也拥着一个穿白少年懦夫,手中也使一枝方天画戟。这边都是素白灯号,那壁都是绛红灯号。只见两边红白旗摇,震地花腔鼓擂,那两个懦夫,更不打话,大家挺手中戟,纵坐上马。两个就中间大阔路上礩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负。花荣与宋江两个在顿时看了喝采。花荣一步步趱马向前看时,只看那两个懦夫礩到间深里,这两枝戟上,一枝是款项豹子尾,一枝是款项五色,却搅做一团,上面绒□结住了,那边分拆得开?花荣在顿时看了,便把马带住,左手去飞鱼袋内取弓,右手向走兽壶中拔箭;搭上箭,拽满弓,觑着豹尾绒□较亲处,飕的一箭,刚好正把绒口射断。只见两枝画戟分开做两下。那二百余人一齐喝声采。那两个懦夫便不斗了,都纵马跑来,直到宋江、花荣马前,就顿时欠身声喏,都道,“愿求神箭将军大名。”花荣在顿时答道:“我这个义兄,乃是郓城县押司山东及时两宋公明。我便是清风镇知寨小李广花荣。”那两懦夫听罢,扎住了戟,便上马,推金山,倒玉柱,都拜道:“闻名久矣!”宋江、花荣仓猝上马,扶起那两位懦夫道:“且叨教二位懦夫,高姓大名?”阿谁穿红的说道:“小人姓吕,名方,祖贯潭州人氏。平素爱学吕布为人,是以习学这枝方天画戟。人都唤小人做‘小温候’吕方。因贩生药到山东,消折了本钱,不能彀回籍,临时占住这对影山,打家劫舍。克日走这个懦夫来,要夺吕方的盗窟;和他各分一山,他又不肯,是以每日下山厮杀。不想本来缘法必定,本日得遇尊颜。”宋江又问这穿白的懦夫高姓。那人答道:“小人姓郭,名盛,祖贯四川嘉陵人氏。因贩水银货卖,黄河里遭风翻了船,回籍不得。原在嘉陵学得本处兵马张提辖的方天戟;向后使得精熟,人都称小人做‘赛仁贵’郭盛。江湖上听得说,对影山有个使戟的占住了山头,打家劫舍;是以一迳来比并戟法。连连战了十数日,不分胜负。不期本日得遇二公,天与之幸。”宋江把上件事都奉告了,便道:“既幸相遇,就与二位劝和,如何?”两个懦夫大喜,都依允了。后队人马已都到齐,一个个都引着相见了。吕方先请上山,杀牛宰马筵会。次日,倒是郭盛置酒设席筵宴。宋江就说他两个撞筹入伙,凑队上梁山泊去投奔晁盖聚义。两个欢天喜地,都依允了,便将两隐士马点起,清算了财物,待要起家,宋江便道:“且住,非是如此去。假定我这里有三五百人马投梁山泊去,他那边亦有探细的人在四下里密查;倘或只道我们真是来收捕他,不是耍处。等我和燕顺先去报知了,你们随后却来。还作三起而行。”花荣、秦明道:“兄长高见。恰是如此计算,连续过程。兄长先行半日,我等催督人马,随后起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