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随即取了供词,行下公文,委当方里甲带了忤作公人,押了邻舍王公一干公等,下来简验尸首,明白回报。世人退场看检已了,回州禀复知府:“被杀死和尚系报恩寺槠黎裴如海。当中梵衲系是寺后胡道。和尚不穿一丝,身上三四道搠伤致命方死。胡道身边见有凶刀一把。只见顶上有勒死伤痕一道,系是胡道掣刀搠死和尚,惧罪自行勒死。”知府叫拘本寺僧,鞫问原因,俱各不知情繇。知府也没个定夺。当案孔目禀道:“目睹得这和尚裸形赤体,必是和那梵衲干甚么不公犯警的事,相互杀死,不干王公之事。邻舍都教召保听候;尸首着仰本寺方丈,即备棺木盛殓,放在别处;立个相互杀死的文书便了。”知府道:“也说得是。”随即发落了一干人等,不在话下。
本来这座翠屏山在蓟州东门外二十里,都是人家的乱坟;上面一望,尽是青草白杨。并无屋舍寺院。当下杨雄把妇人到半山,叫轿夫歇下肩舆,拔去管,搭起轿,叫那妇人出轿来。妇人问道:“怎地来这山里?”杨雄道:“你只顾且上去。轿夫,只在这里等待,不要来,少刻一发打发你酒钱。”
石秀道:“嫂嫂!嘻!”便翻开包里,取出海渚黎并梵衲的衣服来,撤放地下,道:“你认得么?”那妇人看了,飞红了脸,无言可对。石秀飕地掣出腰刀,便与杨雄说道:“此事只问迎儿!”杨雄便揪过那丫头,跪在前面,喝道:“你这小贱人,快好好实说!如安在和尚房里入奸,如何约会把香桌儿为号,如何教梵衲来敲木鱼,实对我说,饶你这条性命!但瞒了一句,先把你剁做肉泥!”迎儿叫道:“官人!不干我事,不要杀我。我说与你。”如何僧房中酒;如何上楼看佛牙;如何赶他下楼看潘公酒醒;第三日如何梵衲来后门化斋饭;如何教我取铜钱布施与他;如何娘子和他商定,但是官人当牢上宿,要我掇香桌儿放出后门外,便是暗号,梵衲来看了去报知和尚;如何海渚黎扮做俗人,带顶头巾入来,娘子扯去了暴露秃顶来;如何五更听敲木鱼响,要看开后门放他出去;如何娘子许我一副钏镯,一套衣裳,我只得随顺了;如何来往已不止数十遭,厥后便杀了,如何又与我几件金饰,教我对官人说石叔叔把言腔调戏一节,“这个我眼里未曾见,是以不敢说。只此是实,并无虚谬。”
杨雄看了,心头火起,便道:“兄弟休怪。我彻夜碎割了这贱人,出这口恶气!”石秀笑道:“你又来了!你既是公门中活动的人,如何不知法度?你又未曾拿得他真奸,如何杀得人?倘或是小弟胡说时,不错杀了人?”杨雄道:“似此怎生罢休得?”石秀道:“哥哥,只依着兄弟的言语,教你做个好男人。”杨雄道:“贤弟,你怎地教我做个好男人?”石秀道:“其间东门外有一座翠屏山,好冷僻静。哥哥到明日,只说道:”我多时未曾烧香,我今来和大嫂同去。‘把那妇人赚将出来,就带了迎儿同到山上。小弟先在那边等待着,当头劈面,把这是非都对得明白了。哥哥当时写与一纸休书,弃了这妇人,不是上着?“杨雄道:”兄弟何必说得?你身上洁净,我已知了。都是那妇人扯谎!“石秀道:”不然;我也要哥哥晓得他来往实在的事。“杨雄道:”既然兄弟如此高见,必定不差。我明日准定和那贱人来,你休要误了。“石秀道:”小弟不来时,所言俱是虚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