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曲,条条巷都唱动了。那妇人听得,目瞪口呆,不敢说,只是肚里悄悄地叫苦。杨雄在蓟州府里,有人告道杀死和尚梵衲,内心早知了些个,深思:“此一事准是石秀做出来的。我前日一时候错怪了他。我本日闲些,且去寻他,问他个实在。”正走过州桥前来,只听背后有人叫道:“哥哥,那边去?”杨雄回过甚来,见是石秀,便道:“兄弟,我正没寻你处。”石秀道:“哥哥,且来我下处,和你说话。”把杨雄引到客店里斗室内,说道:“哥哥,兄弟不扯谎么?”杨雄道:“兄弟,你休怪我。是我一时之笨拙,酒后讲错,反被那婆娘猜破了,说兄弟很多不是。我今特来寻贤弟,负荆请罪。”石秀道:“哥哥,兄弟虽是个鄙人小人,是顶天登时的豪杰,如何肯做别样之事?怕哥哥今后中了奸计,是以来寻哥哥,有表记教哥哥看。”将出和尚梵衲的衣裳:“尽剥在此!”
知府随即取了供词,行下公文,委当方里甲带了忤作公人,押了邻舍王公一干公等,下来简验尸首,明白回报。世人退场看检已了,回州禀复知府:“被杀死和尚系报恩寺槠黎裴如海。当中梵衲系是寺后胡道。和尚不穿一丝,身上三四道搠伤致命方死。胡道身边见有凶刀一把。只见顶上有勒死伤痕一道,系是胡道掣刀搠死和尚,惧罪自行勒死。”知府叫拘本寺僧,鞫问原因,俱各不知情繇。知府也没个定夺。当案孔目禀道:“目睹得这和尚裸形赤体,必是和那梵衲干甚么不公犯警的事,相互杀死,不干王公之事。邻舍都教召保听候;尸首着仰本寺方丈,即备棺木盛殓,放在别处;立个相互杀死的文书便了。”知府道:“也说得是。”随即发落了一干人等,不在话下。
话说当下众邻舍结住王公,直到蓟州府里首告。知府升厅。一行人跪下告道:“这老子挑着一担糕粥,泼翻在地下。看时,有两个死在粥里:一个是和尚,一个是梵衲。俱各身上不着一丝。梵衲身边有刀一把。”老子告道:“老夫逐平常卖糕粥糜谋生,只是五更出来赶趁。目前得起早了些个,和这铁头猴子只顾走,不看上面,一交绊翻,碗碟都打碎了。相公不幸!只见血渌渌的两个死尸,又一惊!叫起邻舍来,倒被扯住到官!望相公明镜办察!”
前头巷里,那些功德的后辈做成一只曲儿,唱道:
石秀道:“嫂嫂!嘻!”便翻开包里,取出海渚黎并梵衲的衣服来,撤放地下,道:“你认得么?”那妇人看了,飞红了脸,无言可对。石秀飕地掣出腰刀,便与杨雄说道:“此事只问迎儿!”杨雄便揪过那丫头,跪在前面,喝道:“你这小贱人,快好好实说!如安在和尚房里入奸,如何约会把香桌儿为号,如何教梵衲来敲木鱼,实对我说,饶你这条性命!但瞒了一句,先把你剁做肉泥!”迎儿叫道:“官人!不干我事,不要杀我。我说与你。”如何僧房中酒;如何上楼看佛牙;如何赶他下楼看潘公酒醒;第三日如何梵衲来后门化斋饭;如何教我取铜钱布施与他;如何娘子和他商定,但是官人当牢上宿,要我掇香桌儿放出后门外,便是暗号,梵衲来看了去报知和尚;如何海渚黎扮做俗人,带顶头巾入来,娘子扯去了暴露秃顶来;如何五更听敲木鱼响,要看开后门放他出去;如何娘子许我一副钏镯,一套衣裳,我只得随顺了;如何来往已不止数十遭,厥后便杀了,如何又与我几件金饰,教我对官人说石叔叔把言腔调戏一节,“这个我眼里未曾见,是以不敢说。只此是实,并无虚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