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打着酒嗝,归还空桶,又对白胜道:“你这酒,丛村坊里挑出来时,最多不过五百钱,却敢问我们要五贯,实在心黑。”
老都管仰天笑道:“老朽无儿无女,了无牵挂,死了又打甚么紧?以我之死,让恩相看清楚你的真脸孔,何惧之有?”
宋江赶紧拉住他,“这酒虽酸,但只喝了一桶,还不过瘾。这一桶,俺们也要了!”
老都管缓缓道:“八公山上,草木皆兵。《晋书》中记录,前秦苻坚登城望王师,见部阵划一,将士精锐;又北望八公山上草森皆类人形,面有惧色呃,便道,此亦劲敌也,何谓少乎?多么好笑?”
杨志冷冷道:“洒家说不能吃,就不准吃!江湖上多少豪杰,被蒙汗药麻翻了?”
白胜顿时不乐意了,盖上桶盖,冷冷道:“你这客长,说的甚么浑话?这酒,便是给再多钱,俺也不卖了。”
虞虞侯瞪了白胜一眼,回回身去和众军汉筹议了半晌,丛怀里摸出来一贯钱道:“你们再凑四贯出来,虽贵了些,也没体例。”
老都管摆摆手,“罢了,村夫无知,莫要节外生枝,惹来不需求的费事。”
杨志不耐烦道:“随你。只是别来烦我就好。”
白胜神采这才都雅了一些,想了想道:“那便卖给你们一桶。”
黑男人缩了缩脖子,退了两步,又道:“这冈子上,凶恶非常,小的想挪过来与中间做个伴,壮壮胆气,中间意下如何?”
白胜想了想,伸出五个手指头,“五贯。”
白胜望了他一眼,“当真?”
白胜挑着两担酒,晃闲逛悠地上了冈子,一边走一边还唱着,全不顾他那副破锣嗓子会给别人带来如何的折磨。
说着话,白胜便揭开了桶盖,舀了一瓢酒喝了下去。
宋江又翻开另一桶,皱眉道:“只是这桶,如何有些浑浊?”
众军汉虽有些不忿,但也不敢节外生枝,只能是各自掏钱。
白胜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若嫌贵,便不要买。俺本来也没筹算要卖给你们。”
老都管缓缓点了点头,“苻坚好笑,可悲,又不幸,杨提辖觉得如何?”
杨志如何听不出来,老都管是在讽刺本身,但偏生他身份不普通,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是强忍下了这口恶气。
杨志举高了调子,目露杀意。
还在滴血的朴刀,在阳光的反射下,闪动着夺人的锋芒。
杨志懒得理他,只是重新合上了眼睛。
虞虞侯转头望了众军汉一眼,沉吟道:“便宜些,我们买一桶喝体味暑。”
杨志冷森森问道:“你,果然不怕死?”
虞侯姓虞,三十岁出头,白白净净的,因家里富庶又知情懂趣,主动共同梁中书行事,以是才得了恩赏,在留守司做了个不大不小的虞侯。
他又那里是真鲁莽了?不过只是做个模样讨老都管的欢心罢了。就凭他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若碰上了楞汉,必定讨不到好处。
杨志脸上挂着羞恼,只是眯着眼假装听不见。
宋江摸出五贯钱来给了白胜,便抬了一桶酒,去车子中间分了。世人就着枣子,不过半晌工夫,便将一桶酒喝光了。
之前的杨志,固然也很可骇,但不管如何,也是个普通的人。现在天,一言分歧就杀人的杨志,在众军汉的眼里,已经变的比妖怪还要可骇了。
白胜点头嘲笑,“俺这酒里,放了蒙汗药,可不敢卖给你们。”
那神采紫黑的男人,满脸错愕道:“大王饶命,小的只是贩枣子的平常客商,并无金银傍身。小的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白胜也不睬他,哼着山歌将空桶盖上,便起家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