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处所你跟我说说。”
韵梅翻开街门，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决计一向比及消弭警报。
他并没有健忘，是日本人害了他亲家钱默吟一家子。不过，他更不能健忘，打从日本人进占北平，他的买卖一每天昌隆起来，现在，自个儿也置下了财产。为了钱先生，他该当恨日本人；替自个儿策画策画，他又该当感激他们。恨和感激，这两种豪情揉不到一块儿，他只好不偏不倚地同时摆在内心。
大人们迷迷瞪瞪的，有的找不着衣裳，有的穿错了鞋。孩子们从梦中惊醒，大声哭号。大师糊里胡涂，推推搡搡，拖儿带女，一齐拥到院子里。这才想起白巡长的话：“碰到空袭，从速灭灯，在屋子里坐着，别出来。”
过了半个多小时，一点儿动静没有，祁白叟也出来了。“到底是如何档子事儿？甚么事也没有嘛，你还是出去吧！”
又过了三天，李四爷还是人事不醒。末端，他展开眼，看了看老伴，看了看家里的人，渐渐闭上眼，今后不再展开了。
上哪儿找钱先生去呢？
“如何着？没完了！”李四爷嚷了起来。
“好笑的事情多着呢。我刚才说，因为我抽大烟，日本人对我还算不错。但是烟瘾一大，我动都懒得动了，他们就撤了我的差。我没了进项，只剩下几个不能挣钱，靠我赡养的孩子。我现在还抽大烟，大烟能醉人――这就是它的好处。有甚么见不得人的？连我本身的孩子都不认我这个爸爸了。我明天抢了你的东西，但是我用不着报歉，我晓得你能谅解一个快死的人。”
环境不坏。家家户户都黑灯瞎火――七号里住的人家，压根儿就没有灯油，也没有煤。
“把报纸拿墨涂黑了――拿它当黑布。日本人来查抄的时候――唔――归正大师的窗户是黑的，不就成了吗？”
夜里十点，头一反响起了防空练习警报。小羊圈的人多一半都上床睡觉了。
“爷爷，我们归去吧？”韵梅悄悄问祖父。
瑞宣，韵梅，都披上衣服起来了，悄悄走到院子里，号召南屋的街坊。“是空袭警报――你们起不起来都成。”然后他走到爷爷窗户外头听了听，白叟如果还在睡，就不轰动他了。
野求耷拉着脑袋，身子倚在墙上，木呆呆地站着。他的头发怕有好几个月没理了，又长又乱，在头上乱糟糟的卷成一团。他的脸，瘦成一条儿，好多天没洗了。眼睛里没有泪，愣坷坷地望动手里的油条入迷。
他插手了三清会。三清会专收那种有点儿小聪明，或者像金三爷如许有点儿本领，而脑筋又胡里胡涂的人。日本人不久就把他列入“有效”的人一类，要跟他交朋友。
两个宪兵住了手，叫白巡长把统统没把窗户糊严实的住户，都抓走下狱。
皇军为了遮丑，到夜里才敢出来；浅显的日本人倒不在乎，不怕到处丢人现眼。一些穿戴和服、低着头走路的日本娘们，在市场上，胡同里，见东西就抢。她们三五成群，跑到菜市场，把菜摊子或生果摊子围上。你拿白菜，我拿黄瓜，抓起来就往篮子里头塞。抢完了，一个个还像漂标致亮的小瓷娃娃似的，叽叽呱呱有说有笑地各回各家。
十七
消弭警报前几分钟，三号的日本人咭咭呱呱谈笑着回了家，韵梅晓得快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