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今宵月色灯光内,尽是观灯玩月人。
这些豪杰,在人丛中翻开一条血路,向大街奔明德门而来。已是半夜今后。城门外却有二十二人,傍晚时候吃过晚餐,上过马料,备了鞍辔,带在那宽广街道口,等待仆人。他们也分做两班,着一半人看了马匹,一半人进城门口街道上,看一回灯,换这看马的出来。到半夜时候,换了几次,复进城看灯。只见百姓百姓,蓬头跣足,露体赤身,满面汗流,身带重伤,口中叫唤快走。那看灯几个喽啰,听这个话,慌仓猝忙的,奔出城来道:“各位,想是我们老爷,在城里惹出祸来,打死甚么宇文公子。你们着几个看马,着几个有体力的,同我去把城门拦住,不要叫守门官把门关了;若放他关了,我们仆人,就不得出城了。”世人道:“说得有理。”十数个大汉,到城门口,几个用心要进城,几个用心要出城,相互扯扭,就打将起来,把这看门的甲士,都推倒了厮混。此时巡街的金吾将军与京兆府尹,听得打死了宇文公子,怕走了人,飞马传令来关门。如何干得住?众豪杰刚好打到城门口,见城门不闭,都有活路了,便招出门夺门。喽啰灯月下见了仆人,也一哄而出。见路旁本身的马,飞身骑上,顿开缰辔:
气断香魂寒粉骨,剑飞霜雪绝妖魑。
到得府门,王老娘是用他不着的,将来羁住门房里。止将碗儿撮过几座厅堂,到书房中方才住脚。宇文惠尽早已来到,家人都退出房外,只剩几个丫环。宇文惠及免不得近前亲热一番。那碗儿却没好气头,便向脸上撞来,手便向面上打来。延推了一会,恼了公子性儿,叫丫环打了一顿,领禁房内。见外边有人出去密报导:“那老妇人在府门外要死要活,怎生发付他去?”公子道:“不信有如许撒泼的,待我自家出去。”公子走出府门,问老妪何故的这般撒泼。老妪见公子出来,更添叫唤,捶胸跌足,呼天拍地,要讨女儿。公子道:“你的女儿,我已用了,你好好尽早归去吧,不消在此候打。”老妪道:“不要说打,就杀我也说不得,决要还我女儿。我老身寡居,便生这个女儿。已许人家,尚未出嫁,母女相依,性命攸关。若不放还,彻夜就死在这里。”公子说:“如果这等提及来,我这门首死不得很多哩。”叫部下撵他出去。众家人推的推,扯的扯,打的打,把王老娘直打出了巷口栅栏门,再不放出来了。宇文公子,此时意兴未阑,又带了一二百狠汉,街上闲撞。时已二鼓。也是宇文公子淫恶贯盈,合当打死,又出来寻事。大凡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况存亡大数,也逃不得天意。恰是:
祸福本无门,惟人乃自召。塞翁曾有言,彼苍焉可料?
那宇文述犹恨恨不已,叫本府善丹青的来,问在市上拒敌的家将,把打死公子的能人面孔衣装,一一报来,要画图形,差人捱拿。世人先报导:“此人有一丈身躯,二十多年纪,青素衣服,舞双锏。”一说说到双锏,中间便惹动了一人,是宇文述的仆人,东宫保护头子,忙跪下道:“老爷,若说此人使双锏的,此人好查了。小的当日仁寿元年,奉爷将令,在楂树岗打那李爷时,撞着此人来,当时也吃了他亏,未曾害得李爷。”宇文述道:“这等,是李渊知我当日关键他,故着此人来报仇了。”此时宇文述的三子,俱在面前,化及忙道:“这不消讲,明日只题本问李渊讨命。”智及也骂李渊,要报杀弟之仇。只要宇文士及,他平素知些理,道:“这也不然。天下人面庞类似的多,会舞锏的也多。若使李渊要抱怨,岂在本日?且能人未曾拿着,也没证据,便是楂树岗见来,可对人讲得的么?也只安闲查访罢!”宇文述听了,也便执不定是唐公仆人。到了次日,也只说得是不知姓名流,将他儿子打死,烧毁民房,杀伤人丁,速行访拿。不知事体如何,且听下回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