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娘唱毕,大师又奖饰了一会,朱贵儿方才轻吞慢吐,嘹嘹呖呖,唱将起来道:
午梦初回闲信步,转过雕栏,又听新声度。蜂飞蝶舞风回住,莺啼一唤情难去。醉向花阴日未暮,漫把珠帘,钩起游丝絮。画上天涯萦意绪,本日没个安排处。
不一时,七八位夫人,携动手笑进轩来。只见众美人都站在那边,四围一看,并不见炀帝。明霞院杨夫人道:“万岁不在这里。”清修院秦夫人问众美人道:“万岁那边去了?”众美人说道:“不晓得。”晨光院周夫人道:“宝辇尚停在院外,宫人们都说在西轩里,莫非万岁有隐身法的,就不见了?”景明院梁夫人笑对袁宝儿道:“别的说不晓得也就罢了,你是时候要奉养的,岂不知万岁在那边。若藏在那边,快些说出来,不然我们大师要脱手了。”宝儿憨憨的答道:“我一个娃娃家,怎便能够藏得万岁?”迎晖院罗夫人笑道:“好一个娃娃家!只怕来年这时候,要做娘了。”众夫人都笑起来。秋声院薛夫人道:“不是这等讲,我有个法在此。他们是不肯说的了,我们莫若将宝儿这妮子劫了去。万岁是时候少他不得,他不见了,他天然要寻到我们院里来的,何必此时性急?”众夫人都道:“有理,有理。”正要大师脱手,翠华院花夫人只见壁橱里边一影,便道:“万岁在这里,我寻着了。”忙把壁橱屈戌撤除,正要开门,闻声里边格吱吱笑声,跳出一个炀帝来,鼓掌大笑道:“好呀,众妃子要劫朕可儿去,是何事理?”文安院狄夫人笑道:“幸亏薛夫人的妙策,冲动天颜,方才泄漏;不然只道这里头是凤池,那晓得倒是个龙窟。”众夫人与众美人都大笑起来。
炀帝看着朱贵儿、韩俊娥、妥娘、杳娘说道:“你们四个,词意风骚,歌声清澈,也都是等闲可贵。”又将手指着袁宝儿道:“你这个小妮子,学得几时唱,就晓得遣词立意,又念皇家雨露之恩,端的聪明敏慧,可喜敬爱。”宝儿也不承诺,只是憨憨的嘻笑。炀帝又道:“你们到耍得风趣,都该重赏。”遂叫摆布,取吴绫蜀锦,每人两端,宝儿加赏明珠两颗,说道:“你既念皇家的雨露,雨露不得不偏厚于你。”宝儿只与世人一齐谢恩,说:“万岁批评极公。”炀帝大喜,正欲叮咛看宴来,忽闻隔墙模糊有很多笑声,将近轩来。摆布报导:“众夫人来了。”
众美人正争嚷间,只见炀帝从屏风背后,转将出来,笑说道:“你们好大胆,如何瞒了朕,在这里赌歌?”众美人瞥见了炀帝,都笑将起来讲道:“妾等在此赌歌,扯谈的歌儿耍子,不期被万岁闻声。”炀帝道:“朕已听了多时矣!”本来炀帝一觉睡醒,不见了宝儿,忙问摆布,对道:“在后院轩子里,与众美人演唱去了。”炀帝遂悄悄走来。将到轩前,闻声众美人,说也有,笑也有,恐打断了他们兴头,遂不进轩,到转过轩后,躲在屏风内里,张他们耍子,故这些歌儿,俱一一听得明白。当下说道:“你们不要争辩,快来听朕替你们评定。”众美人端的都走到面前。
宝儿唱完,大师俱各奖饰。朱贵儿说道:“若论歌喉委宛,乐律不差,字眼端方,大师也差未几儿;若论词意之妙,倒是袁宝儿的不忘君恩,大有密意,我们皆不及也。大师都该取明珠相送。”宝儿笑道:“众姐姐休得讽刺,免得罚就够了,还敢要甚么明珠?羞死,羞死。”杳娘道:“公然是袁姐姐唱得词情俱妙,我们大师该罚。”
正对劲之时,只见一个内监出去奏道:“娘娘见木兰庭上,百花盛开,遣臣请万岁御驾赏玩。”炀帝见说便道:“木兰庭上,也有景色,自从有了西苑,好久未曾去游,只是现在众夫人在这里题诗看花,明日罢。”内监道:“娘娘已先进木兰庭去了,专候万岁驾临。”狄夫人起家,对炀帝说道:“妾等做诗,原没甚要紧,陛下还是进宫去的是,不要因了妾们拂了娘娘的兴。”炀帝沉吟了一回,说道:“既如此,妃子们同去逛逛何如?”罗夫人道:“使不得,娘娘又没有懿旨唤妾们,妾等成队的进宫去,不唯不能凑其欢,反取其厌了。”炀帝点头道:“也说得是,待朕去看风景好,再差人来宣你们未迟。现在大师且在这里构思完题。”说了起家,众夫人送出轩来,炀帝便止住道:“众妃子各自去干闲事,不要乱了文思。”众夫人报命进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