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道:人逢利处难逃,心到贪时最硬。不要说贩子中卖菜佣、守财虏,见了银钱,欢乐珍惜;即如和尚羽士的设心,手里拨素珠,口里诵黄庭,外足恭而内多欲,单只要想人家的财物。至若士子,特别刁滑,凭你窗下读书明理,一入宦途,初叨简命之荣,便想处所上的树皮,都要剥回家去,管甚么民脂民膏,竟忘了礼义廉耻,直至身姑息木,还遗命叫儿子薄殡殓,勿治丧,勿礼忏,宁肯准千准万,丢下与儿孙今后华侈,妻妾贴赠别人。以是使天怒人怨,乃至阴阳果报,历历不爽,还要看了别人,忘了本身。除非是刀上颈鬼来拿,始放下这一块贪婪。安能如大豪杰,看得繁华功名,如同敝屣。
狄去邪开初在上面看时,见底下光辉晖映,及到上面,却又暗中。存息了一会,睁眼看时,觉微微有些亮影。走出篮来,趁着亮影,摸将去,不上十数步,渐觉比前更是敞亮。再行四五十步,俄然通到一处,猛昂首看时,还是有天有日,别是一个天下。狄去邪看了这段风景,不觉恍然感慨道:“人只知活着上争名夺利,苦恋定了阎浮灰尘,谁知这深穴中,又有一重六合,真是天外有天,神仙妙用无穷。”心中早把功名之念看淡了几分,又信着步往前走去,转过了一带石壁,忽见一座洞府,四围白石砌成,中间一座门楼,门外列着两个石狮子,就像人间贵爵的第宅。狄去邪不管好歹,竟走进门去,东西一看,并不见有人在内,只见向南一屋石门,紧紧关着。忽听得东边一间石房里,得得有声。狄去邪忙走近前,从窗眼里一张,见里边四角上,多是石柱,石柱上有铁索一条,系着一个怪兽。那怪兽把蹄儿突了几突,故内里闻声。那兽生得尖头贼眼,脚短体肥,仿佛有一个牛大,也不是虎、又不是豹。狄去邪看了半晌,再认不出,蓦地想了一想,又定睛一看,本来是一个大老鼠。狄去邪着惊道:“老鼠有这般大,还不知猫有如何大?”正呆看时,忽见正南两扇正门开放,走出一个孺子来,生得:
此时去邪正在后营点查粮米,见麻叔谋来请,只得换了公服,进营拜见。麻叔谋瞥见狄去邪,身长八尺,腰大十围,双眸灼灼生光,满脸堂堂吐气,是一个好男人,忙出位来讲道:“请将军来,别无他事,因前有隐士墓,挖出一个大穴,穴中灯火荧煌,不知是何奇特。闻将军胆勇兼全,敢烦入穴中一探,便是开河第一功。”狄去正道:“既蒙二位垂白叟调派,敢不效力,但不知穴在那边?”麻叔谋同令狐达,引狄去邪到穴边来看,狄去邪看了一回说道:“既要下去,便斯文不得。”遂去了公服,换上一件紧身细甲,腰间悬了一口宝剑,叫人取几十丈长索,索上拴了很多大铃,坐在一个大竹篮内,系将下去。
当时一队人夫开到一处,忽见上面模糊暴露一条屋脊,众夫跟着屋脊,渐渐的挖将下去,倒是一所堂屋,有三五间大小,四围白石砌成,有两石门,关得甚紧,不能展开。众夫只道此中有金银宝贝,遂一齐将锹锄铲锸,望着石门捣掘,谁想那门就像生铁铸的,各式敲打,莫想动得分毫。忙了半日,众夫恐怕弄出事来,只得报知队长。队长禀知麻叔谋,麻叔谋同令狐达来看,众夫都道:“掘撞凿打,老是无用。”令狐达道:“这座宅兆,不是古帝王的陵寝,定是仙家的圹穴,岂是用椎凿能够开得?必须具礼焚香,宣皇上的旨意拜求,或有可开之理。”麻叔谋没法,只得叫摆布排下香案,同令狐达穿了公服,宣读旨意。拜祝祷告未完,只见香案前,俄然卷起一阵冷风来,一声清脆,两扇石门,悄悄的让开。麻叔谋等世人走出来,见内里几百盏漆灯,点得雪亮,如同白天,中间放着一个石匣,有四五尺长,上面都是凿的细细斑纹。麻叔谋见了,心下有些惧怯,不敢等闲开看;又转着后一层,倒是一个小小圆洞,洞中壁直的,停着一个石棺材。麻叔谋同令狐达又礼拜了,叫人揭开盖儿细看,只见内里仰卧一人,面貌犹红白,色彩如未死的普通,浑身肌肉肥胖如玉;一顶黑发,重新上脸上腹上,盖将下来,直至脚下,从身后转绕上去,生到脊背中间方住;手上的指爪,都有尺余是非。麻叔谋看了,料是得道神仙骨相,不敢等闲毁动,仍叫摆布,将材盖上。把前边石匣开看,匣中并无别物,只要三尺来长一块石板,上写着很多蝌蚪篆文。这些人俱不能辨认。幸亏山中一个修真炼性,百来多岁的白叟,抄译出来。其文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