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公少缓斯须死,此虏安能八十年。
早知埋骨西湖路,悔不鸱夷理钓船。
说话时,秦母已到。罗士信与单主管,听到部下人说前面有贼,正赶来厮杀。知节已到秦母跟前,与众相见,向秦母问起启事,润甫一一说知。知节道:“伯母且到小侄寨中,与家母一叙,小侄不似前日贫困,尽供奉得伯母起;任你官兵,也不敢来抓寻。”是以世人都跟程知节来到寨中,与尤员外拜见了秦母与张氏,罗士信、秦怀玉与众也叙过了礼。程知节请伯母到后寨去,与家母相见。秦母对罗士信道:“我们在这里了,不知你哥哥在军前,可知我们动静,作何状貌,叫人放心不下。”说了泪下。程知节喊道:“伯母放心,待小侄彻夜统领几百个孩子们,去劫了大哥到寨,完了一桩事了,怕甚么军前军后。”贾润甫道:“秦大哥与张通守,管领六七千兵马在那边;你若去胡做,不唯无益,反累秦大哥的事败。”罗士信道:“还是我去走遭。”贾润甫道:“也不当。”单全道:“待我去如何?”贾润甫道:“你去果好,只是秦大爷不认得你,不信赖。”单全道:“说那边话?当年秦大爷患恙,在我家庄上,住了年余,怎说不认得?”程知节问道:“这是谁?”润甫道:“这是单二哥家有才调的主管,今随单二哥住在盗窟里。闻说倒是个忠义的男人。”程知节道:“好,是一个单员娘家的主管!”秦母道:“既是这位主管,肯到军前去递信与吾儿,极好的了,待我去写几个字,并取些盘川来,烦你速去走遭。”程知节忙止住道:“好叫人笑死,伯母在这里,是小侄的事了,为何要伯母破起钞来?”叫小喽啰取出一大锭银子,对单全道:“十两银子,你姑息拿来盘费了罢。”单全道:“盘川我身边尽有,不烦太太与程爷操心。太太写了信,我就此起家了。”秦母写了一封书与单全收了,即进后寨去与程母相见。
诗曰:
罗士信信以为实,便跨上马到来。周郡丞欣然访问道:“同僚情分,没的不为补救的理,只怕事大难回,以是迟疑延捱。现在拚着一官,为二位豪杰,事宽即圆,支得他去,再可筹议。”士信道:“全仗大人主张。”计书吏拿过回文来看,说是:秦琼母妻得病,当今羁候,俟痊起解起因。罗士信道:“我是卤夫,不懂移文事体,只要回得倒便是。”周郡丞用心指说:“内里有两字不当。”叫书吏别写用印,耽延半日,日已过午,叫请差官与了回文,周郡丞又与他银子十两,说是罗爷送的,差官领了。周郡丞就留罗士信午餐,士信再三推让。周郡丞道:“罗将军笑我穷官,留不得一饭么?”延至后堂,摆两桌饭,宾主坐了,畅怀痛饮。罗士信也吃了几杯,坐不到半个时候,感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炫,伏倒几上。周郡丞已埋伏隶卒,将罗士信捆了,出堂来对他部下道:“罗士信与秦琼通同背叛,奉旨拿解,世人不得抗违。”部下听得都走散了。士信已拿,府中无主,秦母姑媳孙子秦怀玉,没人劝止,俱被拿来,上了镣肘,授予车儿。罗士信也用镣肘,却用陷车,将换过回文,付与差官收了;又差官兵四十名防送,当晚赶出城外宿了。
漠漠凝尘空偃月,堂堂遗像在凌烟。
老儿见说,忙去唤这些妇女来,不幸个个衣不蔽体,饿得鸠形鹄面,士信道:“你们共有几家?”老儿道:“共是十一家。”士信把怀中的银子取出来,约莫轻重做了十一堆,尽是雪斑纹银,对众妇女道:“你们各家,取一堆去,姑息度日,等男人返来。”这些妇女老儿,欣喜不堪,尽趴在地上一拜谢了,然后上前收领银子。老儿道:“本欲治一饭,接待老爷,少见世人之情;只是各家颗粒没有,止有些馍馍鸡子,不嫌轻渎,待老夫取出来,请老爷用些了去。”士信见说便道:“这个使得。”老儿如飞去掇了一碗鸡子,一碗馍馍出来。不一时,十一家都是馍馍、鸡子、蒜泥、火酒,摆了十来碗,你一杯,我一盏相劝。士信感觉心中利落,饱餐一顿,把手一拱,跨上马如飞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