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士信是个少年极谙事的,道:“我兄弟向来不要人的钱,那得有钱与人?凭着我在,要他老婆出官,断不能够。”郡丞见说不入,只得回衙。当不过差官日夕催逼,郡丞没何如,与众书吏计议。内里有个老猾书吏道:“奉旨拿人,是断难答复的;现在罗士信部下,又有兵马,用强去夺他,也拿不得,除非先算计了罗士信,何愁秦琼家眷拿不来;何况罗士信与秦琼同居,自说异姓兄弟,也是他家眷,一发解了他去,永无后患。”郡丞道:“他猛如豺狼,怎拿得住?路上恐有疏虞,如那边?”老猾书吏道:“老爷又多虑了,只要拿罗士信并他妻母,当堂起解,交与差官;路上纵有所失,是差官与别处所干系了。”郡丞点头道:“只是如何拿他?”那书吏向郡丞耳边,说了几句;郡丞大喜,就差那书吏去请罗士信,只说要筹议一角回文。罗士信道:“我不管,你家老爷自去回。”那书吏道:“天然周爷着名去回,但周爷道不知此去回得住,回不得住,得罗爷经一经眼,也知周爷不是为人谋而不忠。”罗士信道:“你这个书吏到会发言,你姓甚么?”那书吏道:“书办姓计名成,就住在老爷弄后院子弄里。”
写完掷笔,还是越墙而出。到地盘庙神柜下,取了计书办的首级,一并包好,出庙门赶到城门口。此时将交五更,城门未开,转走上城,向女墙边跳下来,一径到店门首,拣个幽僻地点,藏过了两小我头,却来拍门。店小二开门出来讲道:“爷来得好早莫非城门开了?”士信道:“我们要去送达告急公文的,怕他们不开!牲口可曾与我喂好?”小二道:“爷叮咛,喂得饱饱的。”士信身边取出四五钱一块银子来,对小二道:“赏了你,快把牲口牵出来。”小二把马牵出,士信跨上雕鞍,渐渐走了几步,闻声小二关门出来了,跨上马,转去取了人头包,转来上了一辔头,赶了四五十里,肚中也饥了;只见一个村庄里。有个老儿在门口,卖热火酒熟鸡子。士信跳下了马来,叫老儿斟一杯来。士信问道:“你这一村,为何这等萧瑟?”老儿道:“民困力役,故乡荒凉,那得不贫苦萧瑟。”士信想:“我身边有这些银子,是赃狗诈害百姓的,都是民脂民膏。他希冀拿回家去与妻孥受用,岂知被我拿来,我要他做甚么带到盗窟里去?”因问道:“你们这一村有多少人家?”老儿道:“未几,止有十来家。男人汉都去做工了,丢下妻儿长幼,好难存活。”士信道:“白叟家,你去都唤他们来,我罗老爷给赏他些盘川。”
现在再说张须陀,擢升本郡通守;齐州郡丞,选了一个山西平阳县,姓周名至,前来到任。一日周郡丞坐堂,有兵部差官投下文书,是拘提秦叔宝家眷的。周郡丞便差了几个差役,佥下一张牌去拘提。差役直至鹰扬府中,先见罗士信,呈上纸牌。士信道:“我哥哥苦争力战,才得一个些小出息,怎说他是个逆党?如答应恶,还不走!”差人道:“是老爷叮咛,小人怎敢违背;就是本主周爷,也不敢冒昧,实在兵部部文,又是宇文爷题过本,奉旨拘拿的。老爷还要三思。”士信睁着眼道:“叫你去就是了,再讲激了老爷性,一人三十大板。”公人见他发怒,只得走了,答复周郡丞。郡丞没法,忙叫打轿,往见罗士信。士信出来作了揖,郡丞知羽士信少年卤莽,只得先赔上很多不是道:“刚才冒昧获咎,秦都尉虽分文武,也是同官,怎敢不徇一毫面子;奈是部文,奉了圣旨,把一个逆党为名,题目极大,便是差官守催,小弟便担负不住,想这事也是庇护不来的,特来就教。”士信道:“下官与秦都尉,是异姓兄弟,他临行把母妻托与我,我岂有令他出来受人欺侮之理?这也要大人便利。”周郡丞道:“小弟岂有不便利之理,但部文难回。”士信道:“事无大小,只要大人有担负。就要去,也要关会我那秦都尉,没有个不拿本人先拿家眷之理。”周郡丞道:“小弟到来,也只为同官面情;莫若重贿差官,安设了他,先回一角文书去,道秦琼母亲老婆,俱已到官,因抱沉痾,不便起行,待稍痊可,即同差官押送赴京。这等缓住了,然后一同去京中打枢纽,能够分身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