炀帝看了这般风景,不堪愤恨道:“那边是风吹落,都是妖花作怪,不容朕见;不尽根砍去,何故泄胸中之恨?”随传旨叫摆布砍去。众夫人劝道:“琼花天下只要一根,留待来年着花再赏;若砍去便绝了此种。”炀帝怒道:“朕巍巍天子,既看不得,却留与谁看?今且如此,安望来年?便绝了此种,也无甚事。”连声叫砍,寺人谁敢违拗,就将仪仗内金瓜钺斧,一齐砍伐。顿时将天上少、人间稀的琼花,连根带枝都砍得洁净。炀帝也无兴喝酒,遂同萧后上辇,与众妃子回到苑中去了。
现在且说王义,久已晓得时势将败,只恨本身是本国之人,有力挽救;只得先将家财散去,结识了守苑寺人郑理与各门宿卫,并宇文部下将士,分外密切;探听他们准在甚时候需求脱手,忙叫老婆姜亭亭跟一个小年纪的丫环,上了小空车,望苑里来。那姜亭亭经常到苑的,无人敢禁止,他便下车与丫头竟到宝林院中;只见清修院秦、文安院狄、绮阴院夏、仪凤院李四位夫人,与袁宝儿、沙夫人、赵王共六七个,在那边围着抹牌。沙夫人瞥见了姜亭亭出去,忙问道:“你坐了,外边动静如何个风景?”姜亭亭道:“众夫人不见礼了,外边事体只在朝夕,亏众夫人还在这里闲坐!王义叫我出去,问沙夫人是何主张?”众夫人闻声,俱掩面哭泣,惟沙夫人与袁宝儿不哭。沙夫人道:“哭是无益的,你们众姊妹,作何去处?”秦夫人道:“面前这几个,都是亲信相照的,任凭姊妹批示。他们几个前夕说的:‘一年里头,圣长进院有限,有甚恩典,东天也是佛,西天也是佛,凭他如何来罢了。’这句话就知他们的主张了,管他则甚!”沙夫人道:“我没有甚么批示。我若没有赵王,生有生法,死有死法;现在圣上既以赵王托我,我只得把大事——”指着姜亭亭道:“靠在他贤佳耦身上。你们如果主张定了,请各归院去,快快清算了来。”众夫人见说,如飞各归院去了。惟袁紫烟熟谙天文,晓得隋数已尽,久已假托养病,其金饰早已清算在宝林院了。三人正在那边算计前程,只见薛冶儿直抢进院来,见姜亭亭说道:“好了,你也在这里。刚才朱贵儿姐叫我拜上沙夫人,外边信息告急,此生料不能相见矣。赵王是圣上所托,万勿有负。我想我亦受万岁深恩,本欲与彼相死,今因朱贵姐再三丁宁,只得偷生前来保驾。”沙夫人道:“我正与姜妹筹算,七八小我如何去法?”薛冶儿道:“这个无妨。贵妃与我安排伏贴。”袖中取出一道旨意,“乃是前日要差人往福建采办建兰的旨意,虽写,因万岁连日病酒,故收回。贵姐因要保全赵王,悄悄窃来,付与冶儿与夫人商酌行动。”沙夫人垂泪道:“贵姐可谓忠贞两尽矣!”正说时,只见四位夫人,多是随身衣服到来。沙夫人将冶儿取来的旨意与他们看了,秦夫人道:“有了这道符敕,何愁出去不得?”袁紫烟道:“依我的鄙意,还该分两起走的才是。”姜亭亭道:“有计在此,快把赵王改了女妆将跟来的丫头衣服与赵王换了。把丫环改做小宫监,我与赵王先出去,丫头领众夫人都改了妆出去,渐渐离院到我家来,难道是鬼神不知的么?”夏夫人道:“只是孔殷间,那边去取七八副宫监衣帽?”沙夫人道:“不劳你们操心,我久已预备在此。”开了箱笼,搬出十来套新旧内监衣服靴帽。众夫人大喜,如飞穿戴起来。沙夫人正要在那边赵王改妆,看了四位夫人,说道:“忸捏,你们脸上这些残脂剩粉犹在,怎好胡乱行动?”众夫人反都笑起来。亭亭见赵王改妆已完,日色已暮,沙夫人取个金盒儿,放上很多花朵在内,与赵王捧了。姜亭亭对丫头道:“停回你同众夫人到家便了。”说了,同赵王快步离院,将到苑门口,上了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