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少说。且说安乐公主听了上官婉儿之言,当即密遣内侍林茂飞骑往南海祇洹寺,将维摩诘之须,剪取一半,以备斗草之用。林茂即行以后,公主又想:“我若取须之半,倘承平公主晓得,也遣人去剪了那一半来,却不大师扯直了;不如一并剪取,一则斗草必胜,二则留此一部全须,觉得奇事,却不甚妙?”遂令遣内侍阳春光,星夜前去。比及到半途,已见林茂转来了。阳春光一面自去剪取余须,林茂自将先剪之须。回宫复命。本来承平公主,正商定这一日与安乐公主各出珍奇宝玩,在长春宫内满绿轩中斗草赌胜,请上官婉儿监局。却好正值见林茂到了,料道须已获得,心中欢乐;且不说破,便先将百般异草比拟,只见他多的,我也很多;我有的,他也不无,两家赌个持平。安乐公主道:“地上的草,不如人身上的草,我有一种草,是前人身上遗留下来的,难道世上无双之物?”承平公主问是何物。安乐公主道:“是晋人谢灵运之须。”承平公主道:“吾闻谢灵运死时,已将此须舍与祇洹寺装塑在维摩诘面上了,你何从得之?”安乐公主笑道:“灵运能舍,我能取,今已获得在此了。”便叫林茂快把来看。林茂捧过一个锦囊,于中取出须来,放在桌上,公然好须,却像在生人颏下剪下来的,极其光润。正看间,可煞捣蛋,忽地轩前起一阵香风,把须儿吹向空中,悠婉转扬的飘散了。林茂不知凹凸,赶着风,向空捉搦希冀抢得几茎。却被阶石绊了一跌,把右臂跌坏,卧地不能起。众内侍扶之出宫,承平公主道:“佛面上的须,原不该去剪他,今此报应,必是佛心不喜。”上官婉儿闻言,自想:“这件事,是我提及的。”心上好生惶恐不安,沉默无语。安乐公主还强争道:“且莫闲讲,斗草要算我胜了。”承平公主笑道:“莫说须原当不得草,只今须在那边哩!恰好大师不算胜负罢了。当时嬉笑宴饮而散。安乐公主固然未赢,却也不输,只可惜须儿被风吹去,未曾留得;还想那一半,本日取到,好留为珍秘。”
今且不说中宗到京,尚在东宫,太后还是执掌朝政,年齿虽高,淫心愈炽;又以张昌宗为奉宸令,每内廷曲宴,辄引诸武、二张饮博嘲噱;又多选美少年,为奉宸内供奉,品其妍媸,日夜戏弄。魏元忠为相,奏道:“臣承乏宰相,使小人在侧,臣之罪也。”元忠本性奸佞,不畏权势,由是诸武、二张深怨,太后亦不悦元忠。昌宗乃谮元忠私议道:“太后大哥,且淫乱如此;不若挟太子为悠长,东宫奋兴,则狎邪小人,皆为避位矣!”太后知之大怒,欲治元忠。昌宗恐怕事不能妥,乃密引凤阁舍人张说,赂以多金,许以美官,使证元忠。张说考虑要推不管,他就变起脸来,不美意义;倘若再寻了别个,在元忠宰相身上,有些不当;我且许之,且光临期再商,只得唯唯而别。
当下安乐公主,惊惧之极,合掌向空忏悔。承平公主与上官婉儿闻知,更加骇异。因而三个女子各捐帑令媛,授予祇洹寺,增修殿宇,重整金身,不在话下。
灵运面,维摩诘,何妨佛面如人面。此须借作彼须留,怎因玩耍轻相剪?才喜见,吹不见,不准妖淫女子见。谁将金剪向慈容,剪得须时两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