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外的人,下处就是家里普通,白天无事,只好用饭罢了。但叔宝是山东豪杰,顿餐斗米,饭店上能很多少赋税与他吃?连续旬日,把王小二一副本钱,都吃在秦琼肚里了。王小二的店,原是公文下处,官不在家,没人来往,招牌灯笼都不挂出去。王小二在家中,与妻计算道:“娘子,秦客人是个退财白虎星。自从他进门,一个官就出门去了,几两银子本钱,都葬在他肚皮里了。昨日回家来吃些中饭,菜蔬不顶用,就捶盘掷盏起来。我要开口问他取几两银子,你又经常抱怨我不会说话,把客人都恶失到别人家去了。现在到是你开口问他要几两银子;女人家的说话就重些,他也担待得了。”王小二的妻柳氏,最是贤达,对丈夫道:“你不要开口。入门休问荣枯事,观着容颜便得知。看秦爷也不是少饭钱的人。是我们潞州人,或者少得银子。他是山东人,等官返来,领了批文,少不得算还你店帐。”
叔宝心中暗道:“繁华不离其身,这句话原不差的。现在几两盘费银子,一时失记,被樊建威带往泽州去了,却如那边?”叔宝的银子,为何被樊建威带去了呢?秦叔宝、樊建威两人,都是齐州公门豪杰;点他二人解四名军犯,往泽州潞州充伍。当时解军盘费银两,出在本州库吏人手的,晓得他二人平故旧厚,又是同路差使。二来又图天平法码讨些便宜,一处给发下来,放在樊建威身边用。长安又担搁了两日;及相称外,忽忽的分路。他两个都不是平常的小人,把这几两银子放在心上的。行李文书件色分开,只要银子未曾分开,故此盘费银两,都被樊建威带往泽州去了。连秦叔宝还只道在本身身边普通,老是两个失色之极,不分你我,有这等事体出来。一时许了王小二饭银,没有得还的,好生局促!一个脸顿时胀红了。那王小二见叔宝尽管在挂箱内摸,心上也有些迷惑:“不知还是多在里头,要拣成块头与我?不知还是少在里头,尽管摸了去?”不知此时叔宝实难区处。
明日凌晨,五空和另有事在心,仓猝爬起,洗面披衣,步到柴嗣昌书房里来。公子道:“长老连日少会。”方丈道:“小僧连日陪侍唐公李老爷,疏失了公子。”柴公子道:“李公到此何事?”方丈道:“李老爷奉圣旨钦赐驰驿回籍。十五日到寺,因夫人临蓐在方丈,故此临时住下,候夫人身材安康,才好起马。”公子道:“我闻唐公素有贤名,为人果是如何?”方丈道:“贫僧见千见万,再不见李老爷如许好人。因夫人出产在此,血光触污净地,先发十两银子,叮咛买香各殿燃烧。又取缘簿施银万两,重修寺院,再整庙门。昨日午间,到小僧净室献茶,见相公所书春联,赞不断口;晚间同小僧步月,听得相公读书,直到窗外看相公一会。”公子道:“甚么时候了?”方丈道:“是公子看书将罢,拔剑起舞的时节。”公子道:“当时有一更了。”方丈道:“是时有一鼓了。”公子道:“李公说甚么来?”方丈道:“小僧特来报喜。”公子道:“甚么丧事?”方丈道:“李老爷有郡主,说是一十六岁了,端重寡言,未得佳婿。教小僧执伐柯之斧,甘心与公子谐二姓之好。”公子笑道:“婚姻大事,未可轻谈;但我久仰李将军高名,若在门下,却也得不时靠近就教,必有所益,也是美事。”方丈道:“现在李老爷,急欲得公子一见,就请到佛殿上,见他一面如何?”公子道:“他是个大人父老,怎好草率求见?明日备一副贽礼,才好进拜。”方丈道:“他渴慕相公,不消贽礼,小僧就此作陪相公一往。”公子道:“既如此,我就同你去。”公子换了大衣,方丈引到佛殿,拜见了唐公。唐公见了公子,公然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