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有命不相饶,禽鸟也难逃。还仗慈悲佛力,顿教脱去外相。笑他养子飞扬拔扈,恶胜鸱鸮。向道赤忱满腹,现在渐觉蹊跷。
如以赤忱相托,君恩至今不没。
宫人学作疆场人,阵号风骚乐事新。
冯神威赍了圣旨,星夜来至范阳,禄山已窥测朝廷之意,且又探知杨国忠有这很多说话,心中非常愤怒;及闻诏到,竟不出迎。冯神威不见安禄山接诏,竟自赍诏到他府第来。禄山乃先于府中大阵兵仗,摆列得刀枪密密,剑戟层层,旗号耀日,鼓角如雷。冯神威见了,心甚惊奇。安禄山踞胡床而坐,见冯神威赍诏而来,也不起家驱逐,冯神威开诏宣读毕,禄山满面怒容说道:“传闻贵妃克日于宫中,也学乘马,吾意官家亦必爱马,我这里最有好马,故欲进献几匹。今圣旨既如此,我不献亦可。”冯神威见他恁般作威做势,意态高傲,说话冒昧,必不怀美意,遂不敢与他争辩,只要唯唯罢了。禄山也不设席接待他,且教他出就馆舍。
他日渔阳鼙鼓励,堪嗟玩耍竟成真。
当日玄宗因掷骰得胜,心中甚为欣喜,同杨妃连饮了几杯,不觉酣醉,乘着醉兴,再把骰子来掷;收放之间,滚落一个于地,高力士忙跪而拾之。玄宗见高力士爬在地下拾骰子,便戏将骰子盆儿,摆在他背上,扯着杨妃席地而坐,就在他背上掷骰。两个一递一掷,你呼六,我喝四,掷个不止。高力士双膝跪地,双手撑地,一动也不敢转动,正恰好力量,只听得屋梁上边,咿咿哑哑,说话之声道:“皇爷与娘娘只顾要掷四掷六,也让高力士起来直直腰。”谁知他说的,不是直直腰,倒是说的掷掷么,这掷掷么三字,正隐着说直直腰。玄宗与杨妃听了,俱大笑而起,命内侍收过了骰盆,拉了高力士起来;力士叩首而退。玄宗与杨妃亦便同入寝宫去了。
一日,玄宗与杨妃游于后苑,玄宗戏将弹弓弹鹊,杨妃闲坐于望远楼上旁观,鹦鹉也飞上来,立于楼窗横槛之上。忽有个供奉游猎的内侍,擎着一只青鹞,从楼下走过,那鹞儿瞥见鹦鹉,即腾地飞起,望着楼槛上便扑。鹦鹉大惊叫道:“不好了!”急飞入楼中,幸亏有一个执拂的宫女,将拂子极力的拂,恰正拂着了鹞儿的眼,方才回身展翅,飞落楼下。杨妃急看鹦鹉时,已闷绝于地下,半晌方醒转来。杨妃忙安抚之道:“雪衣女,你吃惊了。”鹦鹉回说道:“恶梦已应惊得心胆俱碎,谅必不能复活,幸免为他所啖,想是诵经之力不小。”因而紧闭双目,不食不语,只闻喉颡间,喃喃呐呐的念诵心经。杨贵妃不时省视。三日以后,鹦鹉忽张目向杨妃娘娘说道:“雪衣女全仗诵经之力,幸得脱去外相,往生净土矣。娘娘幸自爱。”言讫长鸣数声,耸身向着西方,瞑目戢翼,端立而死。恰是:
词曰:
鹦鹉既死,杨妃非常嗟悼,命内侍监殓以银器,葬于后苑,名为鹦鹉冢。又亲身持诵心经一百卷,资其冥福。玄宗闻之,亦感喟不已,因命将宫中所蓄的能言鹦鹉,共有几十笼,尽数多取出来问道:“你等众鸟,颇自思乡否?吾本日开笼,放你们归去何如?”众鹦鹉齐声都呼万岁。玄宗即遣内侍持笼,送至广南山中,一齐放之,不在话下。
安禄山此疏,明显是饰辞献马,谋动兵戈,要乘机侵据处所,且看朝廷如何发付他。当下玄宗览疏,也沉吟道:“禄山欲献马,固是美事;只却如何要这很多军将遣送?”因将此疏付中书省议覆。杨国忠次日入奏道:“边臣献马于朝廷,亦是常事;今禄山固意要多遣军将部送三千匹,而执鞭随送者,反有六千人,那二十四员番将,又必各有跟从的番汉军士,总计当有万余人,行动与攻城夺地者何异!其心叵测,不成轻信,当降严旨切责,破其狡谋。”玄宗道“彼以进献为本,伪托所请,无所问罪;即云部送人多,亦一定便有异志,不成遽加切责,只须谕令减少人役罢了。”国忠道:“彼名请进献,实欲背叛耳;若非严旨切责,说破他不轨之谋,彼将觉得朝廷无人。”玄宗道:“事勿仓猝,朕当更思之。”国忠怏怏而退。玄宗正在踌躇时,有河南尹达奚珣,即达奚盈盈的宗族,他因闻邸报,见了安禄山请献马之疏,大为惊奇,即飞章密奏说:“安禄山表请献马,而欲多遣部送军将,事有可疑,乞以温言谕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