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山至东京后,二目失视,不见一物,心中烦躁,经常想要唤那些乐人来歌颂遣闷;又因雷海青这一番,心中疑虑,不敢与他们靠近,欲待把他们杀了,又惜其技术,且留着备用。
调寄《青衫湿》
天子当年志太骄,旁观目炫已播摇。
绣榻尽容骐骥足,锦衣浑盖渥洼泥。
象死终不平节,马舞横被大杖。
堪笑纷繁降贼人,马前屈膝还稽颡。
王维这首诗,只自写悲感之意,也未曾赞到雷海青,也未曾把来与人看。不想那些乐工后辈,被禄山带至东京,他们都是久仰王维大名的,今闻其被拘在普施寺,便常常到寺中来问候。因有得见此诗者,你传我诵,直传到那肃宗行在。肃宗闻知,动容感慨,因便不时将此诗吟讽。只因诗中有凝碧池三字,便使雷海青殉节之事愈著。到得贼平以后,肃宗入西京褒赠死节诸臣,雷海青亦在褒赠当中。那些降贼与陷于贼中官员,别离科罪。王维虽未曾降贼,却也是陷于贼中,该有罪名的了。其弟王缙,时为刑部侍郎,上表请削己之官,以赎兄之罪。肃宗因记得凝碧池这首诗,嘉其有不忘君之意,特旨赦其罪,仍以原官起用,这是后话。恰是:
当时禄山所属诸番部落的头子,闻禄山得了西京,都来朝贺。禄山欲以奇异之事,夸哄他们;乃调集众番赐宴于便殿,对世人宣言道:“我今受天命为天子,不但民气归附,就是那无知的物类,莫不感格效顺。即如上林苑中所畜的象,见我饮宴,便来擎杯跪献;阿谁厩中的马,闻我吹打,也都欣喜跳舞,难道奇异之事!”众番人传闻,俱俯伏呼万岁。那禄山便传令,先着象奴牵出象来看。不一时,象奴将那十数头驯象,一齐都牵至殿庭之下,众番人俱谛视而观,要看他如何样擎杯跪献;不想这些象儿,举眼望殿上一看,只见殿上南面而坐着,不是前时的天子,便都僵立不动,瞋目直视。象奴把酒杯先送到一个大象面前,要他擎着跪献。那象却把鼻子卷过酒杯来,抛去数丈。摆布尽皆失容,众番人掩口暗笑。禄山又羞又恼,痛骂道:“孽畜,恁般可爱!”喝把这些象都牵出去,尽行杀讫。因而辍宴罢席,不欢而散。当时有人作诗耻笑道:
才敲画鼓预先奋,不假金鞭势自齐。
一样乐工同义烈,满朝愧此两优伶。
话分两端,不必赘言。只说禄山在西京尽情殛毙,因闻前日百姓乘乱,盗取库中所藏之物;遂命令着府县严行追穷,且许旁人讦告。因而连累蔓引,搜捕穷治,殆无虚日。又有刁恶之人,挟仇诬首,有司不问情由,辄便追索,涉及无辜,身家不保。官方固然无日不思念唐王,相传皇太子已收聚北方劲兵,来规复长安,本日将至;或时喧称太子的大兵已到了,百姓们便争相驰驱出城,制止不住,市里为之一空。贼将瞥见北方尘起,也都相顾错愕。禄山料长安不成久居,何不早回雒阳;乃以张通儒为西京留守,安忠顺为将军,总兵镇守关中;又命孙孝哲总督军事,节制诸将,本身与其子安庆绪,带领亲军,又诸番将还守东都,择日起行。却于起行之前一日,大宴文武官将,于内府四宜苑中凝碧池上,先期传谕梨园后辈,教坊乐工,一个个都要来承应。这些乐工后辈们,惟李谟、张野狐、贺怀智等数人,随驾西走,其他如黄幡绰、马仙期等世人,不及随驾,流落在京,不得不凭禄山拘唤;只要雷海青称疾不至。
开元天子承平时,夜舞朝歌意转迷。
词曰:
漫夸百兽能率舞,这天豪华即盗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