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秦氏引一簇人来至上房内间,宝玉昂首瞥见是一幅画挂在上面,人物固好,其故事乃是“燃藜图”也,心中便有些不快。又有一副春联,写的是:“世事洞明皆学问,情面练达即文章。”及看了这两句,即使室宇精彩,铺陈富丽,亦断断不肯在这里了,忙说:“快出去,快出去!”秦氏听了笑道:“这里还不好,往那边去呢要不就往我屋里去罢。”宝玉点头浅笑。一个嬷嬷说道:“那边有个叔叔往侄儿媳妇房里睡觉的礼呢?”秦氏笑道:“不怕他恼,他能多大了,就忌讳这些个上月你没有瞥见我阿谁兄弟来了,固然和宝二叔同年,两小我要站在一处,只怕那一个还高些呢。”宝玉道:“我如何没有见过他你带他来我瞧瞧。”世人笑道:“隔着二三十里,那边带去见的日子有呢。”

当下言不着雨村。且说那买了英莲、打死冯渊的那薛公子,亦系金陵人氏,本是书香继世之家。只是现在这薛公子幼年丧父,寡母又怜他是个独根孤种,未免宠嬖放纵些,遂致老迈无成;且家中有百万之富,现领着内帑赋税,采办杂料。这薛公子学名薛蟠,表字文起,脾气豪侈,言语傲慢;虽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几个字,整天唯有斗鸡走马、游山玩景罢了。虽是皇商,一应经纪世事全然不知,不过赖祖父昔日的情分,户部挂个浮名支领赋税,其馀事体,自有伴计故乡人等措办,寡母王氏乃现任京营节度王子腾之妹,与荣国府贾政的夫人王氏是一母所生的姊妹,本年方五十高低,只要薛蟠一子。另有一女,比薛蟠小两岁,乳名宝钗,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当时他父亲在日极爱此女,令其读书识字,较之乃兄竟高十倍。自父亲身后,见哥哥不能安抚母心,他便不以书字为念,只留意针黹家计等事,好为母亲分忧代庖。

第四回中既将薛家母子在荣府中借居等事略已表白,此回暂可不写了。现在且说林黛玉安闲荣府,一来贾母万般垂怜,寝食起居一如宝玉,把那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孙女儿倒且靠后了;就是宝玉黛玉二人的密切和睦,也较别人分歧,日则同业同坐,夜则同止同息,真是言和意顺,似漆如胶。不想现在俄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年纪虽大未几,然风致端方,面貌斑斓,大家都说黛玉不及。那宝钗却又行动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高慢自许,目无下尘,故深得下人之心,就是小丫头们亦多和宝钗靠近。是以黛玉心中便有些不忿,宝钗倒是浑然不觉。那宝玉也在孩提之间,况他本性所,一片呆笨偏僻,视姊妹兄弟皆如一体,并无亲冷淡近之别。现在与黛玉同处贾母房中,故略比别的姊妹熟惯些,既熟惯便更觉密切,既密切便不免有些不虞之隙、责备之毁。这日不知为何,二人言语有些反面起来,黛玉又在房中单独垂泪。宝玉也自悔言语冒撞,前去俯就,那黛玉方垂垂的回转过来。

本来这梨香院乃当日荣公暮年养静之所,小小巧巧,约有十馀间房舍,前厅后舍俱全。另有一门通街,薛蟠的家人就走此门出入;西南上又有一个角门,通着夹道子,出了夹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东院了。每日或饭后或晚间,薛阿姨便过来,或与贾母闲谈,或与王夫人相叙。宝钗日与黛玉、迎春姊妹等一处,或看书下棋,或做针黹,倒也非常相安。只是薛蟠开初原不欲在贾府中居住,生恐姨父管束不得安闲;无法母亲执意在此,且贾宅中又非常殷发愤留,只得临时住下,一面令人打扫出自家的房屋再移居畴昔。谁知自其间住了不上一月,贾宅族中凡有的子侄俱已认熟了一半,都是那些纨气习,莫不喜与他来往。本日会酒,明日观花,乃至聚赌□□,无所不至,勾引的薛蟠比当日更坏了十倍。虽说贾政训子有方,治家有法,一则族大人多,看管不到;二则现在房长乃是贾珍,彼乃宁府长孙,又现袭职,凡族中事都是他掌管;三则公私烦复,且生性萧洒,不以俗事为要,每公暇之时,不过看书着棋罢了。况这梨香院相隔两层房舍,又有街门别开,肆意能够出入,这些后辈们以是尽管放意畅怀的。是以薛蟠遂将移居之念垂垂打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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