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月的气候,溽热初起。他从钱唐赶来,便是水路便利也须得一天一夜。我这院子虽不大,但建有浴房,见得衣裳备齐了,我便让仆人去备好温水,让公子洗尘。
“这有何妨。”公子一脸不在乎,“这街上总有裁缝铺子,我随你去挑些,趁便结识结识街坊。”
他不像方才那般用力,甚为暖和,有些谨慎翼翼。
公子的来到,除了教我欣喜以外,也实在让我忙了一通。
现在他既然要临时住下,便须得要给他找些换洗的衣裳。但是我一个女子,一无丈夫二无奸夫,天然不会备有男人的衣物,而老钱他们那些人的衣裳简朴粗陋,就算公子不介怀,我也不会拿来给他穿。
阿香:“可主公……”
我:“……”
公子仍如畴前普通,独自入内。
公子的掌心温热, 仿佛怕我不承诺或者一下走开, 紧紧地将我的手裹在此中。
公子淡淡一笑,没有解释,声音低缓:“你只须等着。”说罢,却转而道,“买下你祖父田庄的阿谁云兰,便是你么?”
我点头:“就算公子不睬会,他们便会放过公子么?别人不说,便说长公主与主公。他们虽答应公子分开桓府,但公子要出走,他们毫不会情愿,就算上天上天,他们也会将公子找出来。此乃其一。其二,公子就算随我分开,有朝一日天下颠覆,公子可会坐视?”
我假装不知,道:“我请你们二人来,乃是为主公之事。你们都是馆中主事之人,各当一方,我与你们说清楚了,别人便也就清楚了,以免胡说乱传。”
公子说得没错。我和他之间,所谓的可选之路,本来就没有。他走得越高,我们二人离得就越远。何况我现在还是一个不成为人所知的人。当年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将他安抚下来。
“夫人若难堪,便不必说了。”不待我说完,阿香上前道,神采体贴,“我等虽跟着夫人不过两年,可夫品德性如何,我等皆是晓得。畴昔的事,夫人不说也罢,现在主公既然找来,夫人又愿与他重归于好,乃是功德。”
我说:“何有此问?”
“夫人,”她还是一脸体贴,抬高声音,“不瞒夫人,外头现在已经起了些风言风语,都在猜想夫人那些过往之事。方才老钱在,我不好问,夫人不若将原委都奉告我,外头再有人胡说,我便替夫人廓清。”
“我先前虽遁藏,但一向在寻机重拾身份。”我说,“假以光阴,我仍会顶着云霓生的名姓,光亮正大地回到田庄中。”
“嗯。”公子道, “我当时又信扯谈了一回, 而后再不会了。”
“主公返来了,我且辞职。”阿香忙起家,面上泛红,笑嘻嘻地看我一眼,又向公子行了个礼,走出门去。
就像三年前。
公子不是痴顽之人, 不会总被我乱来着。现在再见面,他已经明白了过来。
这个题目问得甚好,轮到我苦笑:“现下我仍无主张。”停了停,我弥补道,“但有了机会,我就会归去。”
阿香目光一动,道:“是夫人那舅姑?”
我不筹算如许,公子的长相实在太惹人谛视,而这海盐县城里多的是四周八方的客商,就算没人认得他,也难保会被甚么人记着,今后认出来。我既然还要持续隐姓埋名待下去,便不成去招惹这般风险。
“也没甚么,她说对门的一名街坊了芥蒂。”我一边说着,一边赏识面前的美色。但过了一会,我对公子那胡乱的擦法实在看不过眼,只得走上前去接过他手中的巾帕,替他擦拭鬓边的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