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苦衷时便总盯着人不说话。”公子谛视着我,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声音和缓,“霓生,到底何事?”
“你想我,便本身偷跑了返来,嗯?”他低低道,“那些保护呢?”
“也是。”那人道,“说来也奇特,桓都督不是个高门后辈么,传闻还很有隽誉,我先前还觉得必是个比闺秀还娇气的,不想这每日看着奔驰驱波,比那船埠的民夫还忙。连夜里也到处走,将官们都不敢去喝酒……”
我持续道:“再如公台所言,晓得我的人,就算加上太子妃,也不过四人。我既然连那堂堂正正的名分也没有,又如何担得那复国的重担?”
我该先说甚么呢?说我去劫了狱还是奉告他我是实在是本朝死仇家刘阖的孙女?
我听完他的豪言壮语,点了点头,道:“诚如公台所言,此等雄图伟业,大有可为。不过我有一事不明。”
“车裂。”公子道。
脑海中反几次复地闪现起很多事。从我记事以来,与父母的统统,与祖父的统统。有好些细节,我畴前从未几想,而现在,它们不再无足轻重。
我看着他, 只觉表情庞大之至, 震惊,迷惑, 气愤,难过皆不敷以描述。他方才说出的每一句话,皆如同暴风卷浪,将我的思路狠狠地打击碰撞。
故而,我一贯觉这些人没见过我的父亲,并不算奇特。
我起家,不再看他,回身而去。
公子抚着我的头发:“自是为了措置黄遨。此番出来劳师动众,圣上须得立威,重振朝廷。”
“霓生?”他走过来,将我打量,似有些不敢信赖,“你怎……”
我看着他,心中忽而生出很多柔嫩,只觉如何也看不敷。
黄遨沉默了一下,道:“未曾。”
但是现在……
世人说着话,垂垂走远了。我从藏身处的巷子里走出来,看着他们的身影,半晌,转头朝城中的远处望去。
我讶然:“你安知?”
他说着,谨慎地将我贴在唇边的胡子揭下来,看了看,饶有兴味:“此物当真风趣,贴上便可教人认不出来。”
“那么公台所言各种,皆与我无干。不管我五岁之前是何人,现在我只姓云,而我的祖父也只要一个,叫云重。”我说,“多谢公台奉告。公台恩德,我没齿难忘,本日就此别过,还望保重。”
他叹口气:“我和逸之都不同意以这般酷刑处决。黄遨虽背叛,但若非朝廷赈灾倒霉,冀民又怎会随他发难?此人在冀州百姓心中很有威名,且从那水战当中亦可看出,亦算得有情有义,当下乃非常之时,若以怀柔之策,可减缓冀州之患。但圣上决意服从东平王之言,我等亦禁止不得。”
“你有苦衷?”他问。
我看着他,轻叹了一口气。
“哦?”公子讶然,“你我何事?”
黄遨的神采有些遗憾:“已无残剩。殿下亦晓得冀州大旱,柴米皆贵,每日养兵更是耗资甚巨。虽义兵经常打劫大富,但大多用以布施饥民,分摊下去,亦瞬息不见踪迹。”
“恰是。”黄遨道,“当年司马氏雄师压境,先帝推测此关难过,便事前将私库中的金银藏到了深山当中。太子妃将此事奉告臣,臣赴冀州之时,将金银取出,以资发难。”
再比如,不管田庄里的耕户,还是故乡的村夫,他们固然见过我的祖母,却无人见过我的父母。就连云氏的族人,比如我那不利的族叔,他们也只是听过我父亲的名字,没有见过他。按祖父的说法,我父亲是在蜀中避乱的时候出世的,返回淮南以后,一向在寿春。村夫们大多一辈子都守在乡里,钟离县城都可贵去一趟,遑论寿春。而祖父脾气清冷,惯于独来独往,就算是家里的宗祠,也长年托与族人或耕户打理;就算是我族叔那样的亲戚,他也一贯不热络,来往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