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我的脚才落地,忽而听到床榻上传来公子低而警悟的声音,伴着拔刀出鞘。
“车裂。”公子道。
“我想你了。”我不待他说话,上前抱着他,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黄遨的神采有些遗憾:“已无残剩。殿下亦晓得冀州大旱,柴米皆贵,每日养兵更是耗资甚巨。虽义兵经常打劫大富,但大多用以布施饥民,分摊下去,亦瞬息不见踪迹。”
——为人母者,是否亲生总有知觉。侍中直到垂死之际才对她说了实话……
守门的军士正在打打盹,见我出来,忙醒神过来,向我施礼。
他叹口气:“我和逸之都不同意以这般酷刑处决。黄遨虽背叛,但若非朝廷赈灾倒霉,冀民又怎会随他发难?此人在冀州百姓心中很有威名,且从那水战当中亦可看出,亦算得有情有义,当下乃非常之时,若以怀柔之策,可减缓冀州之患。但圣上决意服从东平王之言,我等亦禁止不得。”
他说着,谨慎地将我贴在唇边的胡子揭下来,看了看,饶有兴味:“此物当真风趣,贴上便可教人认不出来。”
就算晓得了那些又如何,你仍然是你。内心一个声音几次道。
公子暴露讶色,半晌,有些无法,却笑了起来。
“莫说圣上,就说那桓都督,莫非他在你就好偷懒?做梦吧。”一人道。
说罢,我亦向他一礼, 回身便要走。
“若统统如你所言, 那么你当得忠臣二字。”我说, “你去泉下见到太子妃,她会欢畅的。”
——殿下安然无恙,臣可往鬼域去见太子妃,虽死无憾。
灯光微微动着,那眉眼间光影交叉,俊美而和顺动听。
那水还是温的,他的行动很轻柔,颇是舒畅。
我重新抱着他,把头靠着他的肩膀:“我在想,你我何时才不必总这般别离?”
我看着他,轻叹了一口气。
再比如,不管田庄里的耕户,还是故乡的村夫,他们固然见过我的祖母,却无人见过我的父母。就连云氏的族人,比如我那不利的族叔,他们也只是听过我父亲的名字,没有见过他。按祖父的说法,我父亲是在蜀中避乱的时候出世的,返回淮南以后,一向在寿春。村夫们大多一辈子都守在乡里,钟离县城都可贵去一趟,遑论寿春。而祖父脾气清冷,惯于独来独往,就算是家里的宗祠,也长年托与族人或耕户打理;就算是我族叔那样的亲戚,他也一贯不热络,来往寥寥无几。
我持续道:“再如公台所言,晓得我的人,就算加上太子妃,也不过四人。我既然连那堂堂正正的名分也没有,又如何担得那复国的重担?”
我心想,公然还是有所图。
我:“……”
街道上仍空荡荡的,看不到一小我。我走在路上,举目四望,忽而感觉空寂而孤傲。
黄遨沉默了一下,道:“未曾。”
那是一队夜巡的军士,许是困乏得很,走得稀稀拉拉的。颠末不远处的时候,我听到他们有人在抱怨,说天子何时班师回朝,他在这里上高低下都严峻得很,连偷懒都不可。
公子似啼笑皆非,半晌,也抱着我。
本来,我想着事情问完了,便寻个无人的去处睡上一宿,第二日再回海盐去。但是现在,我不知所措。
我讶然:“你安知?”
“哦?”公子讶然,“你我何事?”
世人说着话,垂垂走远了。我从藏身处的巷子里走出来,看着他们的身影,半晌,转头朝城中的远处望去。
我看着他,心中忽而生出很多柔嫩,只觉如何也看不敷。
“霓生?”他走过来,将我打量,似有些不敢信赖,“你怎……”